青鸟(4)

其中一次是郁秋打架。
那时候刚刚入秋，郁秋提议一起去街头卖艺，说白了就是抱着破吉他在马路上唱歌。我觉得蛮有趣，欣然接受，但其实我不过是帮郁秋提包的小角色。没想到平时木讷的郁秋弹起吉他来像是变了个人，我夸他，他便得意的翘起嘴角。
更没想到的是郁秋会为了我打架。事情一切都很顺利，计划着之后请郁秋大餐一顿，郁秋也极为得意。
但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伙游手好闲的黄毛少年闲得发慌，一群头发染得炫目的年轻人围在旁边听郁秋弹吉他，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少年忽然拿出一张钞票递给我，我下意识去接。
他抓着我的手捏了一下，我朝后猛地触电般哆嗦地退步，钞票跌落在尘埃里。
郁秋过来话也不说，一拳毫无花哨结实地打在三角眼脸上。周围本在嬉笑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朝着郁秋蜂拥而上。我看见郁秋在拼死抵抗，像他不服输的性格，伤痕累累却不倒下，他朝我移动过来，眼睛发亮得像一只凶兽。
郁秋向我伸手，我不知道他是想让我快走，还是想牵我的手，但是场面混杂只剩下嘶吼声，我和郁秋之间的距离仿佛成了天堑。
不管过多久，我依旧会想起那晚郁秋头顶的鲜血，惶恐的人群以及远处传来的警笛声。郁秋在慌乱中用吉他扫中了三角眼的男人，吉他弦太锋利，将他头顶划出了血。

三角眼的男人转眼把仇恨对准了我，手里捏着一个酒瓶气势汹汹。郁秋冲过来，被他砸中了脑袋，玻璃瓶碎裂，郁秋的头顶被玻璃片划破，正汩汩流血。
郁秋在医院缝了八针，医生说他命硬，幸好只是破了头而不是动脉。看见郁秋黑亮的短发里流出暗红的血，看见他缝针时的皮开肉绽和强忍的痛疼，不怎么的，心里觉得很心酸，忍不住挤出几滴眼泪。
你哭了。郁秋忽然笑了，却不幸牵扯了脑袋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我说我没哭，是太晚了我困了，打的哈欠。他说那你眼睛怎么红这么厉害？我说得了红眼病，再盯着我看，会传染给你的。
医院的空调打得太足，出门口的时候风吹来，凉嗖嗖的。真冷呀，郁秋说。我把唯一的一件外套脱下来准备给他披上，郁秋忽然转身过来抱住我说，真累呀，想休息一会儿。
他靠在我肩上，手臂微微下垂，小心翼翼地抱我。那一刻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了出来，像开闸的大坝止不住的往外流眼泪。郁秋感觉到我在哭，又略微增加了力度，他说，不要哭了，我又没怎么着。
我哭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我从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回想起来觉着害怕，真是太受委屈了。但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郁秋，我在想万一郁秋没打赢他们，如果警察再来晚一点，是不是就要被他们一群人欺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