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路（下）(13)

“说的什么晦气话。”温亭云嘟囔着离去。
皇帝转身，他眯着眼望向灰蓝色的天空。小楼的青铜雁鱼灯里灯油将尽，火焰徒劳地挣扎着，映得挂在墙上的画格外破旧，那是一幅皇帝与四个儿子同坐的画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挣脱束缚喷涌而出，奔向迟暮的帝王。
（11）
“天虽寒，尚无雪
无雪，风轻云淡，独行山间饮明月
明月照我影，恍恍思量兮离人远
离人远，不得还，十万铁甲戍边关
边关，胡马犯，满目狼烟
狼烟何时断，将士得返，再听良人捣衣砧
捣衣砧，声声叹，手中衣，沙场血染
血染，夕阳残，枕戈待旦，明月无言
无言，十万好儿男，惟愿杀尽胡骑，教他有来无还，教长安得长安
魂归时，看太平江山。
我既为将，当与士卒共赴黄泉，天虽寒。”
“听着倒还顺耳，是谁写的？”慕清时盘腿坐着问道。
“贺大人说这是最近军中正在传唱的歌谣，不过最后一句是他写的。”姜未明读完贺思问的来信，仔细地把它叠好然后塞进怀中。

今夜二人滴酒未沾。
“看起来贺大人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不知道他干活有没有我们这么卖力。”
“他到秦州才两年多，总得多给他些时间。不过论卖力我觉得还是你更胜一筹，起码他身上的伤肯定没你多。”姜未明调侃道。
“宰那边的人当然要卖力，灭族之仇，刻骨铭心。”慕清时说，“都说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我不在乎。倒是你，我一直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没有因为家族而生出恨意？”
“我应当如何去恨？因为被杀的祖父去恨陛下还是因为被烧死的家人去恨父亲？作为西夏血统去恨我的国家还是作为国民去恨死敌西夏？给予我生命的父亲选择用死亡证明家族的忠诚，带我出来的婆婆选择弄哑嗓子毁坏容貌保护我不被发现，抚养我长大的师父选择用忠君爱国教育我，那么我是应该因为生我的人去恨，还是因为养我的人去恨？”姜未明惨然一笑。
慕清时沉默不语，正当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姜未明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来人说道：“二位，是时候了。”此人正是潜藏在扬州府内的影卫沈冰。
两人走出小院，姜未明把门锁好，颇为不舍地登上一辆漆黑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