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冕之祭（中）(2)

然而，比拉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从战事伊始她就被秘密送入一个极深极安全的地下室中，轰炸声被土石层层削弱，到达地下室时只余下微弱的地震波了。五米见方、两米多高的地下室就算成为她的棺材也不能说委屈了她，毕竟就连教宗都暴尸废墟，无人敛葬呢。
此刻，这个避难所静的出奇，火焰摇曳着在比拉眼里闪烁。那桌上烛台本来足够插七只蜡烛，此时却留着六个空位，仅有的一个也只剩只小烛头，火焰虚虚实实，闪烁迷离。
比拉的眼睛很久才眨动一次，面容已经有些枯槁了。蜡烛的每一次闪烁都会她脖颈上的动脉随之一阵跳动，热血正一股一股涌上头颅。她感觉脸在充血，可身体干瘪无力。她苦涩地注视着最后一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蜡烛，几乎可以看到留在地面上那些教众和神像的命运。她舍不得她们所有人，尤其是视自己如亲生孩子的西里斯三世；他曾亲手为自己戴上圣冕，传授学问，还亲手把自己领入地下室，向自己致以敬意，向自己道别，也预言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现在他在哪里呢？现在他们都在哪里呢？
教宗留下的食物和饮水还足以支撑一段时间，要率先告罄的是光芒。一旦蜡烛燃尽，地下室将被黑暗彻底笼罩，此时，无论是谁都会害怕黑暗，害怕孤独。

到底要不要出去？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可能尸山血海，可能废墟满地。
她还记得那个早晨，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炮弹爆炸的回响。西里斯找到比拉，把她带到图书馆，那里非常清静。敌人的前沿阵地已经推到了鼻尖，人们哪还有心思看书，可是教宗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一反常态地席地而坐，比拉站在他身边，二者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外面的各种声音衬得这里更安静。
“你觉得这里安静吗？”
“是的。”
“你会感觉不舒服吗？”
“嗯？”
“有些时候我倒是有一点。我年轻时不太注意身体，得过痢疾，也得过肠胃炎。当然啦，那年代卫生条件也不好……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在厕所。我清楚记得有一个礼拜日的早上，其他人都在做礼拜，只留我一个待在厕所里，特别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从那以后……每当我在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待的太久，就有想去厕所的感觉。”教宗笑着道。
比拉也跟着笑了一下，但立刻又严肃了，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教宗要对自己说这些，“我没得过这种病，不知道随时都想去厕所是什么感觉。”
“那最好了。”教宗翻着书页，“你怕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