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焉悦色 | 我来姑苏 不当爷(11)
原本他有个祖母是长公主,求情下来绰绰有余。可他在未央宫门口一跪,就是一晚上。
这一跪,跪断了他折桂的梦。
皇帝是铁了心不管这毫无用处的一族。徐一宁傻,他是真的傻,跪了一晚,磕了一晚的头。第二天我冲进去找人,他早就额头滚烫,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
膝盖上的伤口血淋淋的,黑红一片,我怕他疼,给他洒药的时候故意讲些别的事给他听。他就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喊疼,就那么呆呆看着窗子。
我流着泪喊他,一宁,一宁。
他回过神来,小声说,“之光,我们回姑苏好不好?”
我点头,特别用力。我说好,只要你想走,我就陪你去,我陪你去一辈子。
“我们回姑苏。”他终于带了哭腔,祈求似的一遍遍对我说,“……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姑苏。”
“……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我忍住喉间所有的哽咽,一遍一遍地回答他。
“我们回家,好,我们回家。”
他生在姑苏,长在长安,曾是全城有名的少年郎。
我记得徐一宁早逝的娘,她是世上最温柔的人,眉目间都是江南的温软水汽,微微蹙眉,就像是一场缠绵的雨。
临终前她送给徐一宁一块玉佩,说,一宁,你要是累了,就回姑苏吧。
三年前我们孑然一身回到姑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正打算上街卖艺,徐一宁却塞了张房契给我。
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小小后院,徐一宁在这里种了一株桃树,我帮他看着。
……那是一宁拿娘最后的遗物换来的。
他没说过苦,我也没有。
我来姑苏不是当爷的,只是有个傻子一个人会寂寞,会难过,那我就来陪他。
我这辈子都不当爷,只要能看见他平安喜乐。
……我只要他平安。
这日梅雨连绵,而距我和他离开长安,已有足足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