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番外四 圣杯(4)

乌云蔽月，电闪雷鸣，短暂的微雨后，夷陵飘雪，姑苏飘雪，穷奇道飘雪。
伏魔洞内，数点冰晶般透亮的雪花，飘进了山洞口，又被满洞蜡烛的炙热消融。魏无羡翘腿坐于石桌上，执一柄短刀，精心雕刻第三代风邪盘。黑衣人的眼眸倏然间浮现赤红，阴虎符的心声在洞壁间回荡：“如果他不下去，下去的就将是你……”魏婴对此恍若未闻，手上凿刻的动作不停。
云深茶室，门生拨拉炭块，火盆熊熊燃得很旺，将室内烘托得温暖又明亮。蓝曦臣嘱咐苏涉，修书一封与夷陵老祖，知会对方自己打算去夷陵探视忘机。
穷奇道上，温情温宁失了蓝家庇佑，被金氏拘捕，与族人一起拖着沉重的枷锁，去往发配采石场的路。雪花染白了他们的发和身躯，每个人都衣不蔽体，脚下踩着寒湿的泥泞。
万人淫坑，鬼魅们的轮暴盛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对蓝忘机实施恶行的不只是这些鬼魅，整个宏大的布局由许多微小的齿轮共同完成。早在温氏称霸，蓝氏危机，他妥协屈服于长辈的胁迫，妥协屈服于蓝氏嫡系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命运的齿轮就开始了不可逆的转动，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唯一的终点。他本不应该与小乞丐的灵魂相认。如若那个乞丐不是魏婴，他也许根本就下不去手，可他的魂灵认出了魏婴的魂灵，指引身体去亲近和占有。贪婪的恶欲，傲慢骄矜的高人一等，在那一刻就注定将崩塌成碎片，徒留一片废墟。恶行就这么在层层的推波助澜中达到风尖浪口的顶峰。

至此，全线崩溃，废墟终将风化成为荒漠，没有谁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谁都在求而不得，沉沦于命运之手的支配，感受无力抵抗的惶恐，和赤裸纯粹不加修饰的苦痛。
这场鬼魅的末日的狂欢中，白衣人如同走进了屠宰场的牲禽一般，被残杀了一回又一回，体味由内至外撕裂的疼痛。直至痛到麻木，喉咙哽咽，发出垂死的悲鸣。他就要死了，鬼魅腥臭带毒的脓液，腐蚀了他的身心。
鼻翼里只剩气若游丝的呼吸，濒临死亡的绝望将他攫获。他是一只行至终末鲜血淋漓的羔羊，被撕咬啃食，颓然崩溃跪倒；他同时也是一只圣洁的杯，藏污纳垢承载所有，以此赎获全部人的深重罪孽，破碎得悲壮而又决然。
他将死无葬身之地，灰飞烟灭，可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将筑成记载他的碑。
含光君神圣清绝到，他所遭受的凄惨决绝的苦难让他在无意识中拯救了苍生，他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拯救了仙门，不管苟延残存或者枯萎至末路，都将永永远远不知道。
浑身脏污了个透，一无是处，讨厌的，令人厌恶的自己。被厌弃，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鬼魅不会放过他，他的心尖之人不会放过他，死亡才是他唯一能得到的解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