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闲谈(2)

终于到了阎王殿，没见着阎王，甚至门都没进去。
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黑灰色的干瘪手掌，猩红指甲，带骷髅手镯，递给他一张判书。
横死者，入人间道。
他如释重负，继续向前，可没飘过望乡台就又担心起来：投胎前要喝一碗孟婆汤，可这一喝，自己还如何记得仇家长相？连报仇这件事本身都记不住了。
没等他想出法子，孟婆就端着汤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敢伸手，也不敢逃，木头桩子似地定在那里。
孟婆问他：“你喝不喝？不喝往前过奈何桥，人间道在左边数来第二个。”
刘甲几乎不敢相信，“不用喝？”
孟婆摆摆手说：“你自己决定。”
他用最快的速度过了奈何桥，找准人间道黑黝黝的洞头，投了进去。
不由自主地哭哭睡睡了好一阵，被一名年轻妇人抱在怀里喂奶的他确信自己带着前世记忆投胎了。
报仇为时尚早，他还只是一名话都不会讲的婴儿。
可前世的记忆货真价实，他相信自己这辈子注定不凡，何止是报仇，更要混得风生水起，和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露声色地长大，伪装得像个小婴儿一样。
其实都不用伪装，装着他灵魂的这具新生躯体一直想睡，每天都要睡十六七个小时，睡醒了就只想着吃奶，稍有不如意就狠狠地哭。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甚至反过来，随着时间，是他一点点被控制了。

他想着好饿啊。
他想着好困啊。
他想着妈妈呢？
他想着尿，就尿了。
他想着拉，就拉了。
他想着——他什么都不想了，只是瞪着乌黑的眼睛注视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哇得一声哭了，本能的。
“所以最后，就算没有和孟婆汤，刘甲还是把什么都忘了？”我问。
朋友点点头，说：“肉体自有本能。”
我无法评论这个故事的好坏，朋友继续说：“说不定，孟婆汤真能自己作主，真有人带着前世记忆回到世上，甚至有的克服了肉体的阻碍，把大部分记忆都留了下来。”说着，他笑起来，烛火在他的眼睛里摇晃，晃动他的目光，带上几分陌生。
“啪”的一声，来电了。
朋友和我终于用最新的大投影设备玩上了那款最新的游戏。
投影和游戏都是他的，这里是他的家，很大、很漂亮，他从来混得比我好。
我有些心不在焉，游戏间隙刷着手机。
一条几天前的新闻鬼使神差地进入我的眼睛。
“货车家中突然爆炸，司机一家无人生还。”
点进去，车牌号，越D0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