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卷·四(2)

一整天了，楚文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这一天还是有众多大臣前来拜访他，无非是那几位，话题也无非是战事。楚越不接见他们，于是他们只有通过摄政王来进谏。可是，当大臣们见到摄政王突然茶饭不思，额上还添了伤，大都知道了怎么回事。也许世道真的要变了。不约而同地，他们没有再提觐见之事，留下几句“保重”，便纷纷回到家中，遣退下人，打点起行装来。
“来人。”楚文唤道，“拿些药材和绷带来。”
侍从按照吩咐取来了东西，正要上前为楚文换药，楚文摆了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他盯着托盘里素净的白色丝带，眼神有些迷离。
“诺。”
侍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摄政王殿下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哎，”侍从正准备出门，却被楚文叫住。
“殿下有何吩咐？”
“你......家里过得怎么样？”
这一下把他问得云里雾里，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说道“承蒙殿下和陛下恩典，小的一家五口，温饱有余。”
一段时间的沉默，楚文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会一直好下去的。你先退下吧。”
侍从有些不明所以，行过礼退了出去。

良久，楚文缓缓解开头上的绷带，由于只是皮外伤，加之有良药，额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洗净了手，将那条洁白的绸带从托盘之中捧了出来——像是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楚文缓缓地把它绕在额头，一圈一圈，微微颤抖的双手缓慢，却又流畅地活动着，没有丝毫迟疑。最后，他将那带子在脑后打了个结，双手青筋突起，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将丝带紧紧地扎在头上。丝带收紧的一瞬间，有晶莹的泪从他眼角涌出，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启禀陛下，摄政王求见......”
近侍小心翼翼地禀报，显然，即便是他，也知道陛下兄弟二人这些日子相处得并不愉快。他躬着身子，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去看楚越是什么反应。
然而楚越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不耐烦，只听得一声叹息，楚越说道：“让他进来吧，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往日，尽管重病缠身，但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些帝王的坚定，总是让人不敢不去服从，而此刻，楚越的声音中却透露出一种，仿佛他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的感觉，再没有那种威严的感觉。
侍从躬身后退，转过屏风，伸手招呼一旁侍立的宫女下去，而后碎步来到门口。
清冷的月光里，楚文只身站在寝宫前的台阶下，宽大的长袍在风中勾勒出他高瘦的身姿，额上的绢布在月光下映得有些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