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十二章】(2)

那一年，在后世看来，或许正应了那一句“多事之秋”。杜氏亡故后，冯颂临便借口因杜氏骤亡哀恸，多日不曾临朝，连那一年的秋狩亦为之取消。一方面，是因为恐朝堂生变，更不可随意脱离宫禁给傅家傲以可乘之机，一方面，是为谋后计。而冯颂临做出这悲痛欲绝的模样，更令傅氏成为千夫所指，傅氏腹背受敌，再无退路可言。
冯颂临欲除傅家傲，必须令傅家傲深入宫禁包围，且不可令他带太多随扈于身边。那一年的十月二十八，是皇长子百日。皇长子百日宴本该大加操办，但冯颂临言称生母过世，需皇长子恪守孝道，但天子龙脉，自然也不能毫无表示，便只是微做庆贺，请皇族亲眷入宫宴饮，并为皇长子赐名，国丈傅家傲与大长公主冯寄遥自然在入宫之列。
那一日寒气深浓，傅予乡直至暮年仍记得那一日她看到父母遥遥而来，父亲穿着灰狐大氅，一身长衫，毫无兵甲之气。而母亲在他身侧，平静从容，一双手笼在袖中，对她微微而笑。一切看上去，静好安宁。

傅予乡与冯颂临比肩坐在上首，也笑着看向母亲。
为皇长子庆贺祝祷后，琵琶洞箫声起，宴饮开始，觥筹交错。起初，仍是极平常的，真的仿佛不过是家人聚在一处热闹而已。直至，冯颂临忽然起身，走向傅家傲。他手上，拿着他自席间亲斟的一杯酒，走到傅家傲面前，面带笑意说道：“傅相，国之肱骨，朕之岳丈，姑丈。多年辛苦，朕，敬你一杯。”
傅家傲闻言站起，撷过自己桌案上的酒杯，却被冯颂临缓缓推开，将自己手中金杯送入他的手中，说：“喝这一盏。”
傅家傲面色平静，微微颔首平声答道：“用陛下金杯，由陛下亲斟，饮之，是折煞臣了。”
冯颂临挑了挑眉，仍旧举着那一盏酒，笑说：“傅相可想好了？不饮，便是抗旨了。”
傅家傲微微蹙了蹙眉，看着那酒盏，久久未动。喝下去，只怕便是黄泉路引。不喝，便是抗旨不遵，亦是黄泉不远。
傅家傲正犹豫间，冯寄遥却忽然起身，对冯颂临说：“傅相近日不适，正服药，是忌酒的，他不好说。妾托个大，来替傅相自罚三杯。”说着便上手夺下冯颂临的酒盏送到唇边，眼看着要杯酒入腹，傅家傲忽然挥袖将酒盏拂开，他这一拂袖间，广袖中隐藏的臂甲和袖箭豁然呈于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