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七章】(2)

袁澜歇掀了掀唇，一时没说出话来，而庾浣尘已经出了大门，带着一众随行，浩浩汤汤而去了。
茅飞渡与宣国仅一道江水之隔，但仍属靖朝管辖，状似张弦月，三面抱水，一侧环山，地形险峻。自渡江起，庾浣尘的随扈便有些不安，问庾浣尘：“郎主，会不会有诈？”
庾浣尘自己也并非胸有成竹，甚至于他还不只担心靖国使诈，也担心荀冉另有所图，他虽然说服荀冉此次止戈，却难免他两个兄弟不断煽风点火。可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若让冯颂临渡江北上，一旦引狼入室，或是荀冉起了杀心，让冯颂临在宣国境内有了闪失那情况更为糟糕。
他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反而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和谈顺利，再好不过，若不幸此次是鸿门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宴设在靖国境内，即便是他死了，也是靖国不义在先。靖朝惯常称道仁政，自诩礼仪之邦，到时朝中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会有龃龉，周边藩国亦会多有为荀冉所用。
他定了定神，安抚随扈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已到了此处，再瞻前顾后无用，当心则矣。”

庾浣尘与冯颂临终于相见，二人起先，俱是沉默不语，只是仔细打量对方。明明之前已经交过手，但那一次二人只顾着打斗，连对方生得是圆是扁都没能留意，如今二人在营帐中相对而坐，冯颂临才发觉，原来袁澜歇喜欢的，是这种玉面罗刹——庾氏在未满门覆灭之前，出了名的满庭芝兰玉树，曾三朝两后三相，且是闻名天下的女子容貌倾城，男子清逸俊美，冯寄遥容貌便肖似当年的庾后，能引得傅家傲明知高攀，日后要恶名加身也要机关算尽去夺取的长公主，姿色如何是可想而知的，也一向是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傅予乡也是像了母亲，才在傅氏那满门姿色平平的晚辈中成了一个拔尖的。眼前这庾浣尘，当真是不负庾氏盛名，丰神俊朗，君子如玉，但多半因为自小在生死存亡间杀出血路，明明是江南翩翩佳公子的面容，眼中却有利如鹰隼的光，恭维些说是英气逼人，在冯颂临看来，便是背负仇怨太久，染血过多，已有了嗜血凶煞之气。
而庾浣尘眼中的冯颂临，带着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贵气自然不稀奇，难得的，是没有百年盛世陨落中的纨绔萎靡之气，相反的，竟有些敏锐的狡黠，不羁的桀骜。他极有身为储君的气度，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在皇权不振中与权臣斡旋太久，那眼底，时时带着些不安和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