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上）(4)

“既然如此，那雁秋就随朕去一趟吧。那日听张学士讲祥太楼糕点名冠京都，你也别去了。”
“是臣失言了。”雁寻小孩子脾性，说话也从不遮掩，性格单纯是好，但有时，也要提点提点她。比如，她最喜爱的芙蓉糕。
我们一行人轻车从简，马车从永嘉门驶出时，守卫以为是出宫办事的小黄门，一路通畅。
到了慕府，果然如传闻一般，大门紧闭。看来这风言风语未必不可信。待到管家前去通传，才见婢仆丫鬟们蜂蛹而出，跪在两侧大呼万岁。慕辰紧随其后依旧是云淡风轻模样，仿佛迎接的不是当朝天子，如故友相见般轻松。
“圣驾到此本应琴瑟结彩以迎，奈何家父卧病在床，府中一片慌乱，还望陛下恕罪。”果真是名冠京都的才子，怠慢之罪，也被他轻而易举的圆了过去。
我与慕辰一同走在相府的园中，坐是不必坐了，看望慕丞相才最为要紧。听闻丞相此次病的凶险，中庭弥散着浓重的药味，时有侍女端着药经过，那黑呼呼的药汁，看得我直发怵，目光不由得飘向他处。
“父亲甫服了药，此时不宜探视，臣不如随陛下去后园稍作休息。”慕辰提议。嗯，如此正和我意。但依旧要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虽说是丞相府后园，却不似其他达官显贵那般楼宇林立，环廊翠阁。小桥流水，石几竹林，别有一番风味；寻常花木，晴翠欲滴，自是人家清欢。每一处石刻，盆景，雕花，山石，木窗无不与周围景物融为一体，搭配巧夺天工，竟比那些一味追求贵重的豪族多了几分典雅与精巧。这一花一木，主人显然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行至一水阁前，瞧了一眼那匾额，便跨了进去。空间不是很大，随从们只能于外间伺候，绕过一架《溪山行旅图》的丝绢屏风，才知这里竟是慕辰的书房。闯入他人书房，本就是极为尴尬之事，连女帝也不例外。
“茉莉花是新摘的，正好去去外间的草药味，庐山的云雾茶，陛下从前最喜欢的，新制的莲蓉翠玉糕，正好吃着新鲜……
看着他将一样样事物摆在桌上，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子安平日里待客都是亲力亲为吗？”
“素日友人相聚，南风馆待客足矣。今日客人是陛下，自然与他人不同。”听到那句子安，慕辰倒茶的手顿了顿，一瞬间竟有些失神。已经好久不曾听到这样唤过他了。
“陛下觉得我此刻更像是京城中的跑堂伙计，而非慕子安。”
“刚才的动作，再加上此刻略显夸张的动作，确实更像了。”我如实答到。
“其实子安你不必屈尊做这些，哟也不会追究什么。”别过头去，望向窗外花开正盛的白莲。花开一朵，博雅三秋，确实是最好的时节。拿起小几上的竹筷，不由自主的轻轻敲击茶杯。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燕支肤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 ”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照潇湘。醉魂应逐凌波梦，分付西风此夜凉。”慕辰接的巧妙，此刻的心情也在那阵阵竹节相击声中不甚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