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凰（上）(11)

我尤记得于城门送他们时母皇的话：“你若是此次得胜归来，朕便赐婚于你和朕最宠爱的曦月皇女。朕的女儿，天之骄女，唯有英雄才配得上。”我那时尚不懂男女之情为何物，但若嫁给傅遥，他会带我游历世间，赏太阿之雄奇，登五岳之凌云，临江河之涛涛，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若是这样，这一生也是极有意思的，不必在这宫中，了却余年……
景运二十七年，傅将军大胜，斩杀乌兹国守领，乌兹国上降书，从此愿驻派使臣，臣服我大卉。
那些天我日日盼着傅将军班师回朝，下朝时每每拦住谢邵询问傅遥近况，都被他嘲笑一番。
“还没回来呢，曦月你这么着急嫁给他？”
“哼，谢邵，等我嫁给了傅遥，我们便会出宫，一世都不会回来了。就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说的多了，连我自己都信了，自己可以嫁给傅遥。却不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道理放眼历代皆准。在这金銮殿中，早已为英雄备好了天罗地网。
三月后傅将军回朝。傅家没有等来赐婚的诏书，迎接他们的，却是谋逆之罪。收取乌兹国大量财宝，勾结朝中大臣谎报军情，甚至被查出于边境招兵买马，私蓄甲兵数万，意图不轨。每一件，在天子眼中形同谋逆。这些在我眼中十分荒缪的罪证，却在后来的一个月中一一被查实。当母皇怒不可遏的在朝堂上将在傅府搜出的龙袍玉玺扔在群臣面前，那一刻，什么国之英雄，以往的功绩顷刻化为乌有。

群臣纷纷进言：“此贼当斩。”
母皇下旨傅家满门抄斩，来不及见傅遥最后一面，我就被母皇软禁在乾元殿中，对着祖宗牌位思过。
那一日下了好大的雨，无论我怎么哭叫，守卫皆不敢将门打开。在我心死如灰之时，慕辰来了。
“我虽不知真相到底为何，但依旧希望曦月殿下可以去见傅兄最后一面，此时或许还来得及。”慕辰冒着杀头的风险带我出宫。等来到傅家时，便看到了我今日都无法忘却的那一幕。
“谢邵。”我几乎是哭着喊出他的名字。而那个与傅遥交好之人，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葬身刀剑之下，眼中冷冷的，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曦月，陛下之命，我不得不从。”谢邵想解释什么，声音很快被湮没在倾盆大雨之中。慕辰撑着伞，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谢邵。
“慕辰，你胆大至极，竟敢私放皇女出宫。”
“谢兄，此事的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我只是不希望曦月他遗憾终生罢了。”不再看针锋相对的那两个人，我起身，融入漫天的风雨之中。
生杀予夺，全在陛下。
愿这场雨，能洗刷京城之中，所有的罪恶。
几年后母皇驾崩，我继位为帝，改国号昌平。许多年也就那样过去了。关于文德殿中的一切，再无人提及，再无法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