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乡【第四章】(7)

二人平日都是伶俐人，此时却不约而同有些语滞。好在恰在此时帷幔后转出一人来，穿着灰色的麻布长袍，头发随意的绾在头顶，散了好些下来，通身上下不修边幅的模样，不敬些说简直有些邋遢。他乍见傅予乡一愕，看了看傅予乡，又看了看庾浣尘，怔了下又回头向屋内望了望。傅予乡见他两只袖子都高挽在手臂上，悬在半空的双手上尽是血污，定是为袁澜歇诊治的医者了。又想庾浣尘一国宰辅，所请的必是太医院的圣手，便上前做了一礼，恭敬说道：“见过使君。不知，里面的女郎如何？”
眼前的人一只血手向傅予乡眼前一横，也幸亏是傅予乡自小家教甚严才声色未动，听他说道：“不敢当。在下何栖，就是个山野大夫。”他指向庾浣尘，“是这厮恃强凌弱让他手下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提来的，否则我这会儿还在草庐睡觉呢。”
傅予乡微笑又施了一礼：“那便问郎君安。郎君何须自谦，想来庾相交托之人，必有妙手回春之能。”

这名唤何栖的大夫听闻饶有兴致地瞄了庾浣尘一眼，哼笑说：“呦，这么抬举这厮呢？”
傅予乡自与庾浣尘相识以来，还不曾见过他这般毫无耐心的模样，狠狠横了那何栖一眼，说：“你废话再这么多直接割了你的舌头！有用的话一句没有，她问你人怎么样！”
“唔——”何栖抻着长声，然后笑笑，怕傅予乡难堪忍住了调笑的话，正经了几分对二人道，“你之前处置得当，现下性命已无臾。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这一剂药下去，我再施一回针，再有两刻功夫人就该醒了，有什么话，一会儿来说。”
“那就别那么多废话快回去施针，一会儿人醒了去报我。”庾浣尘皱着眉横了何栖一眼，又侧身对傅予乡说，“你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何栖用他的一只血手敲着下巴看着庾浣尘，他不称“女郎”，直接说“你”，出去时也不是展臂相请的姿势，而是自己先走到前面，回身对那姑娘勾了勾手，竟透着些柔肠百转的昵洽。他心下明了，在身后咂舌而笑，然后举着那一双血手回去救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