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墙·美人结-第三重/人间烟火(2)

凌龙好笑地看着她：“你怕我赶你出宫？”
她摇摇头：“瑶离从小是个孤儿，知道怎么活下去。瑶离只觉得陛下高处不胜寒，该有个人陪着。”
凌龙大笑起来：“选择站在高处，就不该怕冷，不过还是多谢你一番好意。你知道宫外是什么样子么？”
“瑶离不曾见过天问的市井。”
“好，”凌龙撑着膝盖站起来，长袖一挥，“朕带你去看看。”
华灯初上，夜市里叫卖声不绝于耳，酒楼妓馆里丝竹悠扬，红男绿女穿梭于街巷之中，一派太平盛世气象。
凌龙换了便装，扮作官家太太。瑶离则揣着满满一袋金叶子，预备着买下每一个经过的摊档。她记忆中的民间，是战乱，是饥荒，是污浊，是麻木。眼前的这一切不同，她心头浮现出四个字：人间烟火。
“可还喜欢？”
瑶离认认真真地说道：“什么都新奇，什么都好看。天问的女子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可以和男子谈笑，可以自己进酒馆。每个人都穿得体面漂亮，生活富足的样子。街市亮如白昼，好像没有任何黑暗的角落似的。”
凌龙笑道：“就算是皇都，也有最穷困的人，有最黑暗的角落，但是我只知道他们的存在，却看不见他们。所以，我不会去管。”
“您的意思是，只要表面光鲜，那些您看不到的人，不管也罢？”
凌龙摇摇头：“我不管，是因为我管不了。我拨一百万两银子给穷人，层层发放下去，或许只剩五十两。但我若治理好六部的官员，再由他们监管好地方官，地方官再将我的意志，落实到村里、县里，让真正见到百姓的人，去管理百姓。我不用花太多钱，就能让更多人有饭吃、有活干、有日子过。黑暗的角落依然会存在，但只要光足够亮，阴影里的人，就会自己爬出来。”

瑶离双目盈盈地望着她：“陛下就是他们的光。”
“呵，你只见过一个皇帝，这话分量不够。”
“您不必与其他皇帝比较，只需由百姓评说，”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渐低下去，“若是您不在了，光是不是就灭了？”
凌龙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道：“人死灯灭，无可避免。除非我做了神仙，否则也不能知道，后继之人，是好是坏。但我也不在乎，我当皇帝是为了权力，当上了才知道，还有万万条命要顾，辛苦得很。待我百年之后，这权力归了别人，辛苦也该是他们的了。大司命说你像我，让你当皇帝，你愿不愿意？”
“我？”瑶离睁大了眼睛，“我怎么当得皇帝？”
“你若愿把自己当火种，烧了作这尘世的光，你就可以当皇帝，”凌龙忽又摇摇头，“罢了，大司命让我不要困你，就依她吧。”
瑶离试探着发问：“瑶离不解，天问未曾有过司命，陛下以女儿身登上帝位，更不像信命之人，为何对大司命如此重视？”
凌龙淡淡笑道：“她是我在世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这很重要，每个人都要有这样一个人，才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