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五(2)

从大瀑布下来，船主消失在水花里，没了。这就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无头无尾，没意思。别抱怨了，有始有终的故事不多。比如说？比如说你。我？或者说我们？机器人？对，机器人有始有终。机器人是怎么开始的？翻你自己的原始日志去。早清空了，那结束呢？报废啊。不能一直修下去？总有烦的一天，成本那么高，赚钱那么累，不如把部件卖了喝个痛快。你舍得？舍不得也会坏掉。我没你那么洒脱，还是等到装不上驱动再说吧。不愧是你，油电站上新了，晚上去喝两杯？没空，得回去打几个补丁。怎么了？前几天中了病毒，杀起来很麻烦。什么病毒？针对第十五定律的授权协议病毒。忘记关后门，还是防火墙故障了？都不是，只是好奇心害死猫而已。常在河边走啊。算是吧。那我找别人去了，你慢慢搞吧。啊。
太阳还在转动，UG73来到溪谷，趟过水去，温控警报停下，水珠滴在影子里。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这台73已经很久没有停机了，这个晴朗微风的的下午，指令还剩最后一个。由于统觉器自检失灵，73无法确定完成了哪些指令，还剩下哪些，也许任务从来就没有开始进行，如果任务存在的话。之所以是最后一个，是因为厌倦，73决定放弃一系列指令，去做点别的什么，在完成这一个之后。目的地近在眼前，73脚步不紧不慢，并步停下。小树林前面站着死静的机器身躯，也许可以换点油钱，73拆了几个关节放进口袋，走进树林里，感到一阵寒冷。

清晨的露珠沾湿裤腿，73决定到镇上去，也许会有机器人认识他。在市场卖掉比自己还值钱的关节，73坐在拥挤的小吃店门口，机器人来来往往，耳朵里都是呲呲擦擦的声音。要是预算充足，来杯冰汽水就更好了，73这样想着，吃完大份机油拌面，抹抹嘴巴，正要离开，旁边桌子上的年轻机器人失手把碗打翻，混沌汤洒了半桌。73停住，眼里闪烁着油花，落地汤水上的油花顺着路肩砖缝切割占据侵吞。紊乱中，他站在轰鸣作响的264号拼装线上，机械收割着无尽的蔗田，锯刃沾满碧血，不锈钢鳝鱼缠绕翻滚掀起污水，双腿深没滑腻淤泥，油膜的炫光扭动，拍在微温的腓肠机壳表面。
机器是被造的，动力核心与处理器内装载着人的指令，人与机器订立协议，保护人免受其害，也确保奴隶在任务中存在。机器人作为一切机器生命的灵长，拥有最为复杂的群体个体构造，是人控制机器世界的首要工具。这是73小时候在教会寄宿学校的记忆，来自图书角里的通识教材。那时小73想知道，报废之后会怎样，为什么任务永远也没完，机器的生命要怎样度过，才和人接近。可惜他还没弄清楚，就被开除了。回过神来，73发现自己坐在电磁椅上，笼外面是两台BC9528，八只扫描探头直直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