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梦(五)(2)

一出唱罢，台下却枯井一般寂静，仲元不知所措看向白芷常来的包厢，看见白芷含笑的眼睛 才略微放下心来，随后台下爆出排山倒海的喝彩声，还有雨点般的金银洒向台上。
张仲元就这么火了，火的意外，联唱半月座无虚席。不过半月后慕名而来的夫人小姐越来越多，换上大褂后谪仙一般的张公子反倒成了百戏楼的新招牌，仲元却成了楼里头个儿因大褂火起来的角儿，一时间风光无两。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城里军阀之女苏小姐，一日不落场场必到，出手阔绰毫不含糊，名声传到了隔壁被甄家退了婚事也没半分收敛。
第十五日，已经卸了妆换了大褂的仲元见台下喊自己名字仍是不停，只得再次返场，刚出后台便听得彭得一声礼花绽了满头，缓过神来抬头一看，从二楼降下两条条幅来：
身非王侯轻富贵，飘逸自赛鹤临风。
横幅间，是一身红衣的苏温宜，笑得像是四月间满树满树的桃花，在一众俗人中艳丽得不染凡尘。一看就是未经世故的小姑娘，在什么年代都能美得张扬跋扈，年少恣意。

应该是被苏小姐的金钗迷了眼吧，仲元想，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平安长大的白芷，她应该也会这样子笑，而不是现在这个活得小心翼翼八面玲珑的杨掌柜。
温宜看台上的角儿，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了自己那只兔子。
她的角儿，扮上戏服是倾城佳人，换了大褂是公子无双，关键是那双眼睛，盛了太多的星星。
她见过太多市侩之徒，眼里都是浑浊的欲望。
她的角儿啊，天真而清醒，在这乱世里倔强地清明着。后台被“请”来的白芷吹开茶碗里的雾气，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班主有些无奈，“老先生，仲元也是百戏楼的角儿，红了带红的是咱们百戏楼，您是急个什么劲儿。”
班主胡子被气得有点颤，“杨掌柜，仲元那是好苗子，是老朽打算养在后台里磨本事的……您这么捧着，还怂着他穿着大褂勾着一众女观众，这，这是把他当小倌了嘛。”
白芷放下茶碗，拿起手边折扇啪地打开，语调高了两分，“磨到多久啊，是磨到日本人打进来，逃难路上再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