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且不寒鬼生欲(2)
风是凉的也是热的,树叶是绿的,花是香的,雨打在身上是湿的。
它向太阳借过天光,向月亮要过清辉,还偷摘过天上的星星。它在河面上点过涟漪,在石头上唱过歌。在山顶上看过炊烟,在深涧里听过鹊惊。
它通过伯奇的眼睛看过人的梦,吃掉伯劳站过的树枝学人说话,拿晚霞和朝云织成布裁成人的衣,用山骨和石魂焠成冠束起人的发。
它在天地间漫步,拿白云做成糖,尝过甜的味道。它在日月边打盹,把光辉揉成丸,尝过辣的味道。它在人间中穿梭,看人们嬉笑怒骂,尝过酸的味道。它在深谷中酣睡,梦中仍旧空无一物,尝过苦的味道。
除过万物不避不惧,它与人一般无二。
这是它在世间漂泊的第十七个年头,所以叫鬼十七。自从三年前的除夕夜,人们赶跑了按惯例一年进食一次的年兽后,这一方天地便开始大旱,一年滴水不下,一旱就旱了三年,那条宽阔的大河也快要干涸了。这几年人们的收成越来越少,到最后连年兽都懒得来这破地方了。
这日,日头如往常一般毒辣,简直可以了,晒的人皮开肉绽。聪明一些的人早已躲进深山里去避暑了,留下一些没人照顾的老弱独自守着乡子。
远方有着一个晃晃荡荡的人影,不高,脚步羸弱,服装破旧,蓬头垢面。鬼十七觉得有趣,竟然还会有人往这个常年大旱的地方走,不过他这副样子也没有人能救他了,现在乡子里都是一些思想顽固,极其排外的老人,又有谁会浪费自己赖以生存的唯一水源,去救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那人走到鬼十七面前,说:“救我……”
……
鬼十七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经年无人搭话的他,下意识回了头,并没有人。那他就只能是在和自己说话了……有点不敢相信。
只是,话罢,人已倒下。
是个小孩子,看到他的魂龄,只有七岁。
有点难办,它不会救人。甚至他连这个孩子的身体都碰不到,更别说是把他移去安全的地方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鬼十七这样想。或许他就应该在年仅七岁的时候,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旱地中,他现在正昏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尸体会以最快的速度腐烂,发出难言的尸臭,然后转世去下一生。
还是说这是它自己命,活该它就一辈子没有人看见?活该它就怎么死都不知道?
罢了,命就命吧……
谁也没那个心思去跟一个虚无具实的东西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