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9)

或许是因为长久没再出席过舞会，又或是被主动邀请时的紧张，仅仅是跟上对方的步伐，便已经让薇拉感到有些吃力。对方也意识到了她的异样，于是主动放慢了速度，有意识的把控着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正如他之前所说，唯有这种既不疏远，而又不过于亲昵的距离，才是能给予对方的最大的自由。他既默默的引导着她的动作，努力让她回忆起当年他教给她跳这支舞的感觉，同时也有意识的闪避着薇拉有些凌乱的步伐，协调着整支舞的节奏。在他的引导之下，薇拉的动作也逐渐流畅了起来，那是曾深深的铭刻于她记忆深层的片段，在那个并不温暖的午后，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目光凝视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她改变了许多，而他却仿佛从未变过一般，将自己冻结于过去的某一刻。
她抬起头，看着正一心一意帮她调整着舞步的那个人，脸上不禁泛起一个淡淡的微笑，那种被人关照的感觉恐怕没有人可以拒绝，但她也同样清楚，他从不生活在像她一样非黑即白的世界中。他的世界永远笼罩着一层如雾霭般的深灰，那是掺杂了无数的黑与白之后混合而成颜色，也是对与错纠葛不清，难以辨别的存在。她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或者同情，而只是如现在这般，专注于那是非交错的道路之中。

“薇拉，不是神改变了美狄亚的未来，不是命运不让她享受自己的人生，也不是宿命让她与自己的当初追求的一切背道而驰，如果神看见了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事情，看来他也不介意。从那时起我开始明白，不是神让世界变成了这样，是我们。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种荒诞的本质，她才会走上那在他人眼中犹如深渊的道路。”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一个蹩脚的舞伴而显得杂乱，每一式都是那么的标准和无可挑剔。他主导着自己和薇拉的节奏，眼神中的专注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若不是那微微张合的嘴角，恐怕很难有人能想象到他还有说话的余兴，不过在薇拉的眼中，他确实是这样一个超乎常理的人。
“我听过一个笑话。说一个男人去看医生，说他很沮丧，人生看起来很无情、很残酷，说他在这个充满威胁的世界上觉得很孤独。医生说疗法很简单，‘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来了，去看他的表演吧。他能让你振作起来的。’那男人突然大哭，‘但是医生’，他说，‘我就是帕格里亚齐。’不错的笑话，每个人都笑了，掌声响起，帷幕落下，戏剧完结。”一支舞的时间并不算长，他缓缓的停下了自己的舞步，松开了薇拉的双手。这场舞蹈，有如他一个人的演出，薇拉在其中充当的也仅仅是配角的身份。孤独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冠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命中注定的归宿。即使明知前方是通向深渊的悬崖，他也会面带微笑的步入其中，那就是他选择与命运乃至整个世界抗衡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