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2)

我们一起出去，我回头望着电梯，停了下来，说：“你一个人去吧，我就留在这儿。”“嗯。”
先生回来的时候，手上握着一卷像是报纸的东西，攥得很紧，像怕被我看见。
他拉上了内门和外门，但我没有按键，我看着他的脸，他看着门与外面之间的那条地缝，看着无尽的黑暗。明明没有光亮，但这些黑暗却如此清晰，它们幻化成楼外的那些雾，欢脱着，跳跃着，直往我眼上涌。我总觉着下面有一只猛兽，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或许不经意间也对上它的眼睛。
“很黑。”
“但愿以后不要也是如此。”先生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走了出去。
这一刻，我没看清他的脸，一直到车上也没有，他还是抓着帽子，大跨步过去，我也还是跟着过去。
车上，先生埋在他灰色的粗布长袍中睡着了，我瞥见他手里的报纸，露出的一角上隐隐约约地写着四个数字——1931。
我推推他，轻声说：“鲁迅先生，快到了。”
再次见他，便是白底黑字的挽联上的名字了。
写于2020年1月8日
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