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12.试探(2)

高诩微微一笑，看向坐在角落的芸儿，“芸儿，你来说说，我为何反对大王让太子带兵的事。”
芸儿坐在后面看着慕容霸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无比陌生。战场凶险，他比谁都清楚，太子虽然也自幼习武，可和慕容评、慕容恪这样经常带兵的将军相比，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就战事本身来说，长途奔袭到代国，去追击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部队，根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凭慕容霸的聪明，他不会看不出这点。
高诩叫了好几声，芸儿才回过神来，看到周围人都在看她，脸一下红了，急忙站起来行礼。
“大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芸儿有点生慕容霸的气，故意挑了同样出自《左传》的话来反驳他。
“好，”高诩赞许地捋着胡子笑道，“怎么解释？”
芸儿故意看着慕容霸回道：“左丘明公借着里克的口已经说过了，太子的职责是辅佐国君，若是独自带兵在外，事事都要请示国君，那三军统帅的威仪何在？若是擅作主张，那身为太子，对国君的孝道何在？这样一个为将无能，为子不孝的人，还如何成为国家子民的表率？”
“这话不假，”不等高诩说话，慕容霸就着急地反驳道，“可这是汉人的规矩，汉人重文不善战，储君往往不懂行军打仗，自然会说这样的话。”

“哦？那你刚刚所说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不也是汉人的规矩？”芸儿反唇相讥，“怎么这时不说，汉人的规矩不适用于鲜卑人了？孔夫子当年办学授艺，所学包含礼、乐、射、御、书、数，怎么就能说汉人重文不善战了？”
“既然汉人善战，为何如今偏安江左，连长江都不敢过啊？”说话的是兰穆，慕容霸的表兄。
“照你这个意思，汉人羸弱，不敢应战了？那我倒想问问，大王命大燕上下习汉话，着汉家衣冠，设太学，请高先生教授知识，又是为什么？”
“你……”兰穆不知如何反驳，骂道，“你这是胡搅蛮缠！”
“那你就算胡搅蛮缠了吗？”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高诩缓缓开了口，“好了，今天要讨论的是太子是否应该带兵，现在却扯到了鲜卑和汉人的分歧上了。我常常提醒你们，议事的时候，要就事论事，都忘了吗？”
众人纷纷下拜，“学生不敢。”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高诩笑眯眯地说，“你们还年轻，看待问题常常会显得幼稚，唯有多思考，多讨论，才不至于钻牛角尖啊。”
“谢老师教诲。”
“行了行了，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就到这吧。”
高诩说完，一摆衣袖飘然而去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挪动几案的声音，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兰穆往门外走着，故意绕到芸儿桌前，有意无意地带翻了她的墨砚，墨汁洒在芸儿的裙子上，顿时晕开了一大块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