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6)

“夕息，爸爸走了。”是平常出差的语气，夕息却听得哭岔了气。
走了，是不回来了。对吧。
爸爸。已经连爸爸都叫不出来了。再没气力。
夕息六岁再没有父亲。
有个放弃过去的一切的男人。
有个有妻有儿生活美满的男人。
有个每年都往一个以夕息的名义开的账户汇一大笔钱的男人。
有个六岁后再没见过的男人。
不是父亲。
夕息左心房一直住着父亲，六岁前的父亲。
“夕息......”颜倾小心开口，眼里尽是歉意。
“没事的。”夕息冲着她轻轻一笑，已经太久了。
伍
高三的时光，有人拼命刷理综题，有人闲着不知道干什么。夕息就是后者。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很忙，却就是不知道该忙些什么。明明有时候自己的确也是很忙，却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好嘛，夕息的一大半高三时间倒是都花在发呆上了。
索性找了本文摘看了起来，也不很算虚度。夕息这几天都在状态之外，所以即便平常喜欢得就算在课堂上偷偷摸摸也要看完的文摘看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用颜倾的话来说就是精神它吃了仙丹自己飞走了。

夕息在看书，却给人一种她坐着睡觉的感觉。昏昏沉沉的状态，眼睛里的光聚不到一块儿。
是什么，聚齐眼里一瞬间的光，惊艳了有些疲惫的心，却转眼让人更加失了神。
哪怕曾经的指尖相碰，也好过一无所有。
夕息不记得自己坐了整整一节自习课拿着文摘看了什么，只这一句话，瞥过的时候一下子就收进了心里。脑子突然空了，只看得到这句话。
夕息喜欢走闲步，那种很慢很慢的步子，或是在早早的几乎不见人的时候，或是在迟些只夕阳相伴的时候，在学校那条小道上，走走停停。
那是高一下学期分科不久的时候，夕息做完题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回去了。夕息手脚也较平时麻利了些，不过总还是悠哉的。她踏着浅步，走在傍晚的校园里。
指尖一瞬冰凉的触感，惊醒了她的黄昏梦。她猛然转头，恰见一束斜阳掠过，时间刹那定格了一般。离眼睛十几厘米的地方出现了日夜遐想的少年。心一下子抽空了一般，世界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少年早已远去，夕息却愣住了不动。指尖的清凉仍在，不似日暖，却是正好。
自那次雨中初见，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已难忘。多少次的空闲中会想起那场雨和那个雨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