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基督徒(2)

他转过头，身后已经没有人了。环形建筑正好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场地，已经被风灌满了沙子，沙子对他来说很烫，但并不磨脚。这是风吹成的无数小颗粒，也许某些来自于曾经的小山和石头。
他想，下一个步骤就是狮子。他也确实看到了。两双同样浑浊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他想，狮子的眼睛，绝对的丛林之王、部落的图腾，看上去并不是骄傲的样子。
他想，我看到的的确是这样一双并不骄傲的眼睛，但这不是狮子的眼睛，谁知道呢。
他向左手边下意识地翻滚，躲过狮子的扑击，搅起一阵沙子。很奇怪，太奇怪了，因为这场景太熟悉了。就像他经历的每一个将近晚上的下午，每一个都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每个下午不奇怪，现在的场景却奇怪至极。
就像是对时间的概念一样，一个月三十天，对他而言，这一个月却并非三十天，而是三十个某一天。所以他想，这也许已经不是第几次了，而是第无数个第一次。
终于，他知道怎么做了，所以他站起来，盯着这环形建筑墙上的孔洞，阳光已经不再晃眼了。

“狮子吃不下黑色的肉。”他想。沙漠中的环形建筑里，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一个瞬间的喧哗吵闹到了极点，就像是啤酒在杯中溢出的白色泡沫。
血涌了出来。
墙边的男人像个被击倒的二流拳击手一样倒在地上。
法特对椅子上的姑娘说：“我们走吧。”
他发动了汽车，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手枪。他用车上的抹布擦了擦，丢进了一边的草丛里。只是因为不需要罢了，有的人也许需要，但他不需要。
1993年的墨西哥，一个人的死是场不折不扣的悲剧，一万个人的死是统计学数字。
“多美的夜晚。”他对姑娘说。
“所有的人，绝对是所有的人都像是古罗马竞技场中的老基督徒……那城市好像在进步，但是事实上，大家能做的最大好事就是夜间出门去沙漠穿越边境线，人人如此，毫无例外。” 
——罗贝托·波拉尼奥《2666》
完
向大师致敬的卑微练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