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3)

坐在已经被搬空的楼里面，老王瞅着熟悉而陌生的空房子。“哦！都没了……就像没搬进来之前一样。”枯死的花朵趴在地上，抬不起头。“起来！别倒下！”他扶正了花。蛛网从天花板飘落，不时洒在他的头上，使他忍不住骚一骚。北风从窗口灌入，吹起一地破烂的文件。他估算了一下债务，扣去已经抵押的原料，产品，器具，他大约还要还十几万。
他在厂门口贴出了补偿员工的措施。“老板！”他的一位员工找到他。“您……我的那投资的一万……您就别还了吧，就当我为咱们厂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老王笑笑，“不行，我是有原则的。我这一万不还，不说我良心过不去，就是你家也不能承受啊！不行。”“但……”他挥挥手，没让员工讲下去。
“我又成了快乐的打工仔了。不过生活还不错，总能攒个一两百。陆陆续续，债也还清了。”“结清了之后呢？”“嗨！又被老天爷搞咯！”
债务结清，社区组织体检。命运的车轮又将他碾在地下。他被查出患有严重的疾病，急需手术。一旦不能按时手术，后果不堪设想。而这，又需要一大笔费用。“又是钱，我又不姓钱，怎么这钱老来找我麻烦。”老王说着，自己摇摇头笑了。他早已经看淡了生死。
老王人缘好，老员工们都背着他偷偷筹款。震荡老王准备放弃治疗的时候，救命款送到了他的手上。感激地说不出话，只有一个劲地握着他们的手。手术很成功，病情有了好转。老王又充满了信心。但，一次的错误，他又重新变成了流浪汉。他染上了赌瘾。

网上的赌博网站“一元回本千万”的夸张广告让身无分文的老王动了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信了。”老王撑起身子，露出一口大黄牙。第一次，老王投了30元试试手气，没想到一下子中了600块。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抓住谁是傻子。那一天，他又投了几百进去。回本不说，倒赚了一千。只不过提现得第二天。老王盘算着，“一周就有一万，一个月就是四万，哈！我干一年才不过两万！”
第二天，老王不等天亮就拿起手机开赌。这一天很惨，四位数的余额一下子变成了个位数。老王心里一凉，赶快又冲了几十块，勉强吧这两天投进去的钱回了一半。饭钱没有了，宿舍自然也住不起了。于是他草草顺了顺东西，挨了一天饿，到天桥下面住了一晚上。第三天，他匆匆提现了钱，下了毒誓，再也不赌了。
没有太多的现钱，老王沿着街角旮旯寻找到了一家黑店。十元钱，包一晚。在肮脏的柜台前，他摸出一张皱巴巴黑黢黢的纸币，捻了捻，确认没拿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台板上。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楼上左转。有没有空位我不知道。”踏上吱呀作响的破旧楼梯，擦过露出砖头的灰色墙壁，走上楼。浓浓的霉味夹杂着汗臭，弥散在整个楼层。烟雾缭绕，屋顶上方的霉斑宛如一只只可怕的黑眼珠，盯着这个疲惫的世界，从四面八方瞪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进了房间，九个人蜷缩在床铺上，发出可怕的鼾声。油腻的床板上，摆满了各式蛇皮袋，每一个袋子无一例外都呲着毛，好像在保护自己不让别人靠近。位子是固然没有的。无奈的老王在蛇皮袋之中辟出一块小空地，艰难地躺了下来。塑料毛扎地他痒痒的。睡意袭来，在无数根毛的攻击下，他还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