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回 邢岫烟魂断大瘐岭 赵姨娘命丧平安州
话说那日贾府阖宅被抄之后,贾琏因强娶民女激怒圣上而被斩首。贾珍为了儿媳办丧事体面,花银子为儿子买个龙禁尉的执照,也被查处关押流放。尤氏受牵连一同前往。贾赦因买官、霸占石呆子的古扇子也被抓获,连累邢德全、邢岫烟一同发配交趾。加上众多涉案的官员,用绳子捆了双手,一个随着一个,俱穿在一起,扛着锁枷,一路上由官兵持鞭吆喝着往南路赶来。不觉行走了几个月,到了八九月份行到大瘐岭径道。官兵命在山脚下打火造饭,暂停行路。原来这大瘐岭位于广东以北,又名梅岭,自古以来是闻名的险关峻道,山形极为崎岖不平,只有一条旧朝铺就的栈道直通西南。山上虎狼成群,毒蛇出没,又有瘴气侵人,一向少有人逗留。沿路长满了柿树,因正值柿子成熟季节,柿子都掉落滚动,把整个栈道都铺满了。放了几日,臭气熏鼻,众犯人中有多人染病。恰贾赦、邢德全、邢岫烟编在一队赶路。
三人一路奔波劳苦,又闻了腐臭柿气,都病倒了。贾赦本是老朽病身,怎经得起流放之苦,竟有夕阳落山之哀,乃拉着邢德全哭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只后悔莫及矣!”邢德全也哭道:“咱们出来几个月了,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怎不想念的慌?”三个俱哭作一团。邢岫烟见贾赦扛着重锁枷压的脖子发红,病容发青,脚面脚跟红肿溃烂,面容枯焦,难以支撑,哭着要他歪着养养精神。贾赦老泪纵横道:“我是快要西去的人了,虽说造下无边罪孽,终身被贪婪所误,但世人有几人不系如此,偏我遭了报应,也是我的运蹇命薄。我死了不足惜,只是连累家人陪我受罪,我的罪孽深重,活着亦无指望,让我一头碰死了吧。”说着摇摇晃晃就要往石头上撞,被邢德全、邢岫烟哭着拉住了。邢岫烟哭道:“姑父莫要乱想,再咬咬牙就挺过来了。”贾赦摇摇头喘道:“你不必虚宽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
我死之后,你们要好好活着,以后会有释放回家的一天。”这时,一道被押解的几个犯官罪臣见贾赦不好了,都围上来瞧看。镇国公牛清宗,理国公柳彪、锦乡伯公子韩奇都含泪道:“咱们都是罪臣,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修国公之孙侯孝康忽然指着坡上走着的一行犯人道:“贾爷爷,那不是你们贾家的人跟上来了吗?”贾赦、邢德全、邢岫烟仰头望去,只见贾珍、尤氏也扛着锁枷坐在坡上与众犯人等着炊饭,都哭着喊道:“那里坐的是贾家的人吗?”贾珍、尤氏转头一看,也哭着喊道:“大老爷,我们可见面了!”贾赦扎挣着要起来,踉跄着要过去,口中急道:“我再见一眼咱们的人,死了也闭眼了。”这时,押送官卒执鞭子扬着要打,嘴里喝道:“快老老实实坐好了,往那里跑!”邢岫烟扑通跪下哭求道:“给官老爷磕头了,那边是我们贾家的人,就让老人家和家人见一面吧。
”押解官不依,旁边众犯人都央求起来,说通融通融。押解官见贾赦亦是年高不久之人,就踢了一脚道:“滚过去吧,说几句话就快点过来。”贾赦连爬带滚的往山坡上摸索来。贾珍、尤氏把他拉了上去,三人抱头痛哭。贾赦颤巍巍的捧着贾珍的脸道:“你们受苦了,脸上身上都是鞭子抽打的血痕。”又见尤氏也满脸尘灰,瘦的不象样子,身上伤痕累累,大哭道:“咱们都被功名误了,到头来还不是漂泊异地?咱们贾家完了,子孙们现在还不知怎样呢。”尤氏哭道:“大老爷要保重身子要紧,莫哭坏了身子。”贾赦想到一家子竟然在这里重逢,伤心悲泣,哭昏了过去。贾珍、尤氏慌忙哭喊道:“官老爷快来救人啊,有人昏过去了啊!”押解官急忙赶来,把贾赦抬到这边来,摸了摸鼻息,已经没有气了,对邢岫烟道:“他撑不住了,已经死了。”邢德全、邢岫烟悲声大放,对贾珍、尤氏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