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5

有句老话叫，官僚主义害死人。杨九郎觉得说得挺对的。他天天安静如鸡地呆在社里，老黄牛似的勤勤恳恳说相声，到头了还是没躲过喝茶。
领导一句话下来，他今儿就能少赶一场，然后往他师父家里去，说说换搭档的事儿。
进门时候张云雷正窝在客厅里看电视，是CCTV11，里面正唱着铡美案，杨九郎一个激灵，觉得像是自己要上那虎头铡似的。和着那中气十足的“悔婚男儿招东床，将这状纸压在了某得大堂上”，张云雷就踢踢踏踏地跑到了自己跟前。
跟一祖宗似的。他脑里忽然得蹦出这句话，又瞅着张云雷眼里的那点张皇和期待，觉得现下生生应了那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九郎，来了啊。”他期期艾艾地过去跟杨九郎说，心里止不住地乐，这货快要到我碗里来了，“上去吧，待会儿下来时候我跟你再说点事儿。”
“喳，国舅爷。”杨九郎没忍住，无实物地拍打了下不存在的大褂，怀着股赴死的精神往楼上去了。
说起来也没那么严重，都是八九分注定的事情了，大多还是走个过场的官腔，聊些平常的事情，倒是最后走的时候，师父真心实意地给他嘱咐了句话，“你也别心里别扭，雷霆雨露，都是天恩，不管怎么着这都是缘分。”
杨九郎点点头退了出去，外面儿的戏正到了尾声儿，老腔噼里啪啦地打在耳朵里，震得人精神抖擞。关门声柔和，几乎没发出点响动来，他却见张云雷立刻抬起了头来看他。
他窝在沙发里跟放了假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小孩儿一样，缩成了个小团儿，没有了在小园子里紧绷着的架势和挺括的大褂，看起来真的年纪很小，满身都是惹人怜爱的柔顺，眉眼弯弯地一直向他笑，傻乎乎的模样，站起来走到楼梯下喊他九郎，朝他招招手叫他过来，把手里拎着的盒子给他看。
是块儿设计精美的表。
“送搭档的见面礼”他有点局促不安地跟杨九郎讲，“你别嫌弃，我工资也不怎么高。”
这么有仪式感么，杨九郎心里想，耳边儿又听见小孩儿信誓旦旦，“等咱俩火了，我肯定补给你一块儿更好的。”
他眼下的真情实意一眼就能瞧得着，跟快要溢出边儿的啤酒沫儿一样。杨九郎心里就蓦得一动，嗨，那就使着劲儿得伺候国舅爷呗。
“肯定不让你话儿落地”杨九郎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让他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回到了肚子里。
只不过他没想到，此时这话儿说得有多容易，后面这祖宗就能给他弄出多大的阵仗来。
以前到底不是搭档，演一场就对一场场的词儿，把这场琢磨好了就行。可真成了搭档就不一样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表演风格，默契，节奏，说的唱的，性格都得再回炉重造一回，把彼此变成最适合对方的样子，所以不怪老话说搭档如夫妻，这和结婚过日子也没差。
逗哏是甲，还是杨九郎更多地磨合自己去适应张云雷，开始时候时常招架不住，明明是对好的词儿 ，上了台就变了样子，跟解毛线似的，明明揪着这根来着，没注意就换了别根儿去解。
下了台也跟他吵，之前咱可没这一段儿，指名道姓地说他，张磊你给我注意点啊。张云雷也跟他辩讲，你不是接上了么，观众都乐成什么似的了，多试试才能出新包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