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梦犹在玉枕上》其一 · 窈容

窈容一向不憧憬爱情，在烟花巷陌深处混的太久，她知道自己不配，也知道深情素来都不值钱。
窈容是极会勾引人的女子，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心神荡漾，一双玉臂往人脖子上那么一攀，金身罗汉也要动了凡心。
因着她是花中魁首，故而在温香艳玉楼这样的地界上，竟反是她挑客人。她只与容貌俊美的男子玩乐，那些俊朗少年，也都将此当作是荣誉一般，争相去讨她的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有爱情，只不过她爱着的是一个背影。
是那一夜，彩灯如昼，温香艳玉楼一如既往地热闹。窈容在高台上起舞，长袖凌空，茜裙迤逦，珠缨炫转星宿摇。
惊鸿一瞥间，她见二楼上有人背身倚栏，青衣素简，长身玉立，手中一柄折扇。
她足尖旋转，身如飞花。
再得空往那个方向看时，他已然不见了。
原本不以为然的，也许只是那人的身形实在漂亮罢了。而此后她竟频频梦到那个背影，期待他转过身来，又觉得应当保留这神秘才最动人。久而久之，竟然深陷其中，将那个背影当作自己的情之所钟。
她不怕人知晓这事儿，有时趁着酒兴，也同人说她是多么痴迷于那个背影。既敢宣之于口，足见烟花女子的爱情并不高贵。
为何动情？她自己也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愈发的将那个背影神话起来，起初不过是魂牵梦萦，最后竟将他视作信仰。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她的心里有一片净土给他。
直到有一天，有位客人对她说，他找来了她爱着的那个背影。
她一喜，转瞬又惊惶，还未开口说不见，慌乱中一抬头，已看见眼前这青衣男子。
的确是她梦里的那袭青衣，人亦委实是个俊美少年，剑眉星目，语笑含情。
她背身摇头，才不是他。
少年道，窈容姑娘，是我，你所言某时某刻站在那里的，就是我呀。
窈容又将身转回，步履蹁跹走近他，眼波流转，酥手轻轻搭上少年的肩头。
是你吗？
正是我。
公子要讨奴家的欢心，就要顺着奴家的话来说呀，那天不是你，对不对？
对，窈容姑娘说的对，是我记错了。
窈容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眸，拉着少年入座，这才是呢，来，今夜咱们要尽情欢笑。
烈酒入怀，心事烧灼，反倒更痛人。
宴饮至夜深，窈容不顾少年挽留，径自回了房间，她累了，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
梦里仍是那青衣背影，她求他不要转过身来，他却还是转身面对她，是今日所见的少年模样，他对她道，你看清了，你日思夜想的就是我啊。
不是你！不是你！
窈容从梦中惊醒，一拭额头，冷汗涔涔。
她可以骗自己，也可以让那青衣少年顺从她的意思说那不是他，可她已经骗不过自己，更堵不住悠悠之口。此事很快便人尽皆知，谁都要对她道，窈容姑娘终于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她冷眼不答。
总有人看出她对此很不情愿，问她为何不觉得欢喜，她只是摇头，问的多了又惹她生气，她摔杯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