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素——浮生若梦7

天一暗下来，夜就凉了。云水间的电灯拉亮，站在顶楼能堂堂皇皇地俯瞰整个东江。罗浮生作为主人，早早地到了，此时往木头栏杆上一靠，在一盏幽幽的电灯下举着红酒边喝边等沈巍。灯光落到脸上，照得他暖融融，醉醺醺。楼下是推杯换盏的嘈杂声，酒客和歌女。楼上倒是安静，只一个罗浮生。
他来得太早了。
不知多久，钟响了七下，掐着点似的，门敲响了。罗浮生一手把酒放下，咳了一声，忐忑着大步走过去。
等门一开，却是洪澜的笑脸迎上来，把他吓了一跳，再然后，抬头，才是沈巍带着淡淡的礼貌笑意的白脸。他太白了，白得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有重疾，然而电灯暖光一照，气色才虚假地好起来。
洪澜快步走进来，边走边把长丝巾取下来。罗浮生看不惯她戴这个，总觉得会有被勒住脖子的风险。但眼下，他顾不上这个。
罗浮生看向沈巍，赤裸裸带着疑惑，还有点不分明的责怪。因为沈巍，罗浮生对洪澜做了亏心的隐瞒，所以他嘴里一边语气如常地说着:“澜澜你怎么知道时间提前了？”一边却不看洪澜，只用眼神问责沈巍。
沈巍是个瘦高个，他迎着罗浮生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是我告诉澜澜的。”
“是呀”洪澜那边把围巾挂好，高跟鞋踩住地板嗒嗒地响，“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爸爸正好要带我去看沈教授，我正偷摸化妆呢，也来不及跟你说。”
“你又化妆了？”罗浮生坐到座位上，摆着和洪正葆一模一样的架子，用着一模一样的语气，发着一模一样的疑问。
洪澜顿觉自己说漏了嘴，求援似的看向沈巍。沈巍回以微笑，转头向罗浮生说:“罗少爷，正当年轻的女孩子爱俏是很正常的。”
罗浮生怒火一下子腾起来。洪澜化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他们俩眉目间的这点“交情”踩住了罗浮生的痛脚。
洪澜对沈巍有意思，他不生气，因为知道沈巍是个冷清的人，也知道洪澜这样的年纪见一个爱一个，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如果沈巍回了这个“意思”，就刺到他眼里了。
洪澜看见罗浮生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右颊紧凹下去，居然是生气了的模样，她笑嘻嘻坐到罗浮生身边，拉住他的手，安抚似的看着他，“浮生哥，你生气啦？”
罗浮生不理她端起酒，闭着眼呷了一口，然后转向沈巍，“沈先生，这是我们洪帮的大小姐，可不是楼下卖笑的歌女。歌女画不画妆我管不着，洪帮的小姐可不能拿姿色逢迎客人。”
洪澜一下子僵住，脸色涨成酱色，一大泡眼泪含在眼里，她长大后，还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低着头把丝巾捞起来，洪澜扔下一句话，“我先走了。”在眼泪流下来之前，甩开门，跑了出去。
话一说出口，罗浮生就后悔了，他一生气，总要讨回来，不是拳头，就是口舌。但那是他的小妹妹啊，从父亲去世之后，只有洪澜，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快去把她追回来吧。”沈巍的话激醒了罗浮生，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不安的说:“沈教授，见笑了，我，我得去把澜澜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