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番外二）

周九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经历过青春期的人，即使在那最混乱的一年里，他也坚信自己从未有一丝的迷失，那是一种奇怪的平静，从一时冲动凭借着多年来在几个叔辈的督促下虽不精但狠准的军体拳撂倒了三脚猫混混，之后便开始被一群自称小弟的人拉着去做那些在他看起来没甚乐趣的事情，整个高二都游离在好学生好孩子之外。
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一切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坏，与其一成不变地无聊着，不如换种方式试试看，作为一个是非观还不明晰的少年，他轻易地进入了一个未知但看上去并不危险的世界，不过那时的周九良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底线，他的一切，在那些离经叛道之中依然毫无改变。
人生中的第一支烟，他接得很自然，呼吸间的流畅和烟草气息带来的的熟悉感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烟雾淡化了下颌青涩稚嫩的线条，蓝色的光晕里有超越年龄的沉郁，耳钉挤眉弄眼地拍着他的肩膀，周老大，你这平时根本就是装的吧，这么熟练。
没有解释，因为无关紧要，透过缓慢散开的烟雾他看见那些男孩，至少在年龄上加入男人行列的男孩们眼神里的热度，大人们谓之幼稚的最真诚的接纳，比平日里的种种伪饰后的交流互动更合他心意，那时的他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本就是没有所谓的绝对正确，只有立场，你所选择的一定是那个让你觉得舒适的，而不会是别人觉得看上去漂亮的。
自己真是一个伤风败俗胚子。
可再怎么放纵也终究让他觉得寡淡，周围的人笑着的时候，他也笑，酒，像白开水一样喝下去，周九良试图把自己灌醉，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带着挥霍后迷醉的笑容昏睡过去，无忧而放肆，青春独有的胡闹。
事与愿违，他总是清醒到最后，从东倒西歪的人堆里爬出来走向洗手间，脸颊上带着酒精刺激出的酡红，可眼神依旧清明的和考场上的周九良别无二致，默默地冲着镜子挤出个笑容，却半分神韵也无，干巴巴的冷静和索然无味。
他无奈，嫉妒死那些包厢里所谓的窝囊废们渣滓们。
事实证明人各有命，周九良的人生转折不过是一张照片，不过是一套陆军常服，穿在他父亲身上，他以为那个人是自己的叔叔什么的，可是那是他父亲，那样意气风发的父亲，那样挺拔飒爽拥有干净气质和坚毅眼神的父亲，一个他从未敢想象的父亲，正是照片上这个人，满足了他作为一个儿子对父辈的全部期许，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他爱屋及乌地爱上了那种充满生命搏动力量的绿色，不顾一切地燃烧起从未有过的热情，不顾一切地想成为这样的人。
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对于中国陆军近乎偏执的感情，那是因为，很少有人体会过那种死寂中突兀的冲击，沉寂了十余年的心为其动容，陌生，刺激，震撼的感觉。
一见钟情，周九良坚持用这个稍嫌暧昧但极度准确的词这样来形容自己对这支军队的心。
郎昊辰在他因为生物钟紊乱而躺在床上烙饼时瞪着亮晶晶的两只大灯泡问他，排长你是不是原来就认识孟连的时候，周九良愣了一两秒，不认识啊。
然后郎昊辰纳闷，那你和他这么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