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卌七)(9)
二姐说:“小妹回家睡觉去吧!要压煞郎君,恐怕三姐怨人的。”少女于是抱猫走了。
大姐见毕生善饮,就摘下头上的髻子盛酒来劝。看上去髻子仅能容一升;然而喝起来,却觉得有好几斗。等到喝干了再看,原来是个荷叶盖子。二姐也要敬酒,毕生推辞不胜酒力。二姐拿出一个口脂盒子,比弹丸稍大一点,斟上酒说:“既然不胜酒力,暂且表示点意思吧。”毕生看了看,一口可以喝尽;可是连续喝了百余口,也喝不干。狐女在旁边用小莲花杯换了盒子去,说:“不要再被奸人戏弄了。”把盒子放到桌上,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饭钵。二姐说:“关你什么事!才三天的郎君,就这样的亲爱啊!”毕生拿着莲花酒杯对着口一饮而尽。手里的酒杯变得很软;仔细一看,不是酒杯,竟是一只刺绣精美的绣花鞋。二姐夺过鞋骂道:“你这狡猾的丫头!什么时候偷了人家的鞋子去,怪不得脚冷冰冰的!”于是起身,进屋换鞋。狐女约毕生离席告别。把他送出村后,让他自己回家。毕生忽然睡醒,竟然是梦境;
但是口、鼻里醺醺然,酒味仍很浓,感到非常奇怪。到了晚上,狐女来了。说:“昨夜没醉死吧?”毕生说:“刚才还在怀疑是梦呢。”狐女说:“姊妹们怕您胡来,所以假托梦境,其实不是梦。”
狐女经常和毕生下棋,毕生总是输。狐女笑着说:“您终日爱下棋,我以为必定是高手,今天看来,只不过平平罢了。”毕生求她指点。狐女说:“下棋的技艺,在于人的自悟,我怎么能帮您呢?每天早晚慢慢熏陶,或许应有长进。”过了几个月,毕生觉得稍有进步。狐女试了试,笑着说:“还不行,还不行。”毕生出门和曾经在一起下过棋的人再下,人们就觉得他棋艺大大高于以前,都感到奇怪。毕生为人坦白耿直,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把原因稍稍地透露一些。狐女早已知道了,责备他说:“怪不得同道们不愿和狂生来往。屡次叮嘱你要谨慎守密,怎么仍然这样!”说完很生气地要走。毕生急忙谢罪,狐女这才稍微解怒,然而从此来的次数便逐渐少了。
过了一年多,有天晚上狐女来到,面对毕生呆果地坐着。毕生和她下棋,不下;和她睡觉,也不睡。她沉闷了很久,说:“您看我比青凤怎么样?”毕生说:“恐怕要比她强。”狐女说:“我自愧不如她。然而聊斋先生和您是文字交,请麻烦他给作个小传,未必千年以后没有像您这样爱念我的人。”毕生说:“我早就有这个愿望;只因过去一直遵照您原来的叮嘱,所以秘不告人。”狐女说:“原来是这样嘱咐您的,可今天已经到了将要分别的时候了,还再避讳什么呢?”毕生问:“到哪里去?”狐女答:“我和四妹妹被西王母征去当花鸟使,不再回来了。过去有个同辈姐姐,因为和您家的叔兄在一起,临别时已经生下了两个女孩,所以至今还没嫁出去,我和您幸亏没有这样的拖累。”毕生求她留一赠言。狐女说:“盛气平,过自寡。”于是起身,拉着毕生的手说:“您送我走吧。”两人走了一里多路,洒泪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