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计划（6）

栀子花早就习惯了没有阳光的日子，因此黑夜对它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时光了。它浑身上下每一个含有叶绿体的细胞终于可以从低效率的光合作用中解脱出来，大口而沉醉地吸收着氧气，仿佛这是一种最能给它带来快感的药物。
真是可恶啊，氧气，明明这是无处不在的东西，而且就由它们自己生产，但有一半的时间它都无法享受到自己的成果，还要把它们白白送给那些愚钝的动物。
栀子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些。它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房间，周围并没有自己的同类，而它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窝中熟睡的灵梦。
它有些发愣，在意识到了某些事情后，内心又变得狂喜起来。它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刚从泥土中探出柔嫩的身躯的时候，它就身处在光线充足的温室中，每日仰望着透过天窗的日光发呆。
对于花儿来说，这一生除了经历生长这一漫长而无趣的过程外，最期待的事情就某过于开花结果。虽然它们从未离开过脚下哺育自己的摇篮，但栀子花还是记得，有一位盘着头发的女孩会时不时来到它们的面前，在一番雨露均沾式的精心呵护后，那位女孩总是会把最靠右侧的一盆同类给端走，送去楼上。在数日后，待女孩再次端着花盆下楼的时候，昔日同处温室的同类已经绽放出了无瑕的花朵，像即将出嫁的女孩穿上了神圣洁白的婚纱，惹得其它栀子花在惊叹之余羡慕连连。
“哇!好漂亮！”
“我们以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同伴们议论纷纷。接下来，它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楼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宝，而那位女孩手中握着的必定是开启秘宝的钥匙，她就是花朵世界的女巫，也可以说，是花儿们的母亲。
栀子花们都在祈祷着她能加快端走它们的步伐，每次都用无比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右边被逐盆端走的同伴，同时也相当好奇，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魔法让花儿们无视一切自然法则，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最华丽的飞升。
随着身处温室的同类越来越少，而被移栽到楼下的花儿们也渐渐形成了艳丽的花丛，栀子花也知道，自己盛开的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但就在这时，它从剩下的同类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传言。
“你听到了吗？”
“什么？”
“这好像是......哭声？”
“哎？开花，难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哭？”
“你们知道吗？人类社会的女孩，成年出嫁之后就要离开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们一定是很舍不得才会哭得那么伤心吧。我们开花之后，也就到了等待传粉繁衍后代的时间了......一定是这样吧。”
“唔......但是妈妈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栀子花对于同类们的传言并没有太多想法，它只是知道，今夜便是它花生中最重要的一夜。
它兴奋地扭动起了自己的身躯，忽然间，它发现“摇篮”并不是像它之前所想的那样，会把它一直牢固地束缚在这里。扎根于摇篮的“脚”似乎有了些活动的空间，它尝试着晃动，但并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它稚嫩的“脚”就此折断。但好在泥土本身也足够松软，随着它的不断挣扎，它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只从未见过天日的脚从泥土中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