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夏（四）小说(2)

——夏日的风吹开了窗帘，阳光透过窗帘，斜斜的洒在了何明敞露的胸膛上，光影在那个肿起的小包上流走。
——外公的胸口没有了起伏，转而变得十分平静。好像外公冲他微笑了起来，外公笑起来的模样和自己的母亲特别的像，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想下弯，弯成月牙儿的形状，从弯弯的月牙儿中闪出晨星的目光，嘴巴十分自然的裂开，露出一排被香烟熏黑的褐白相间的微微突出的门牙。跟母亲不同的是牙齿以及眼角和嘴边的皱纹。慢慢的，外公和外婆变得越来越模糊。一时间他仿佛沉进了一片云雾中，后来他透过云雾看到了外婆趴在老家后院的石头上哭，母亲和父亲在屋里到处跑，屋里到处都是十分忙碌的人，有的人看上去非常的悲伤，有的人十分生气，有人不知道在焦虑着什么一个劲的抽着闷烟，还有一些人像是在看着什么热闹一般，一脸好奇但又无动于衷。只有外公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好像并没有谁在意过他，他也不去搭理任何人。
——这么多年以来，河源无数次的梦见过外公的样子，然而只有这次梦境和回忆真切的交织在了一起。他以前曾经感到难过过，也曾迷茫和讶异过，而现在他反而显得镇静平常。时间之所以能让人长大，其中一点便是教会了人们死亡的含义。死在某种意义上并非形体的消亡，而是不再出现在人们的回忆或者梦里。显然，外公的生命多少以另外一种方式，还活在陈源心灵的幽微处。不过这样的生命形式，往往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触及幸福的哀伤，他未曾从任何上香祭祖中得到丝毫缅怀，更多的则是他坚信所谓另一种生命形式，外公还活着。
——他本就是一个常常爱悲天悯人的人，外公的离去，便让他从小的这种习惯有了一个依托。当年年仅14岁的少年面对死亡除了一味的哭泣和哀伤，内心除了幼稚的感性，并没有半点理性和深层次的对死亡的敬畏和爱意。如今20岁的他，多少对死亡有了懵懂的认识，心中充满了敬畏，甚至一度认为那是怎样悲伤而美丽的事物，曾几何时还愚蠢的向往过死亡这种具有强大力量的难以言表的事物。
——外公作古的这些年，他一直困惑和自我解答何为死亡和永远，除开一些自以为是的观点之外，并没有任何答案。也许外公能够给他一个准确而完美的答复，可惜，外公现在并不会跟他说上半句，而今，也许外婆也将走进自己的梦中跟外公相逢，外婆也将在不久后明白何谓永远与死亡。而这之前便有莫大的悲哀将如孤帆般的陈源倾没……
——一只飞蛾不停的在走廊的灯附近打转，以前称之为飞蛾扑火，现在倒是有一种飞蛾扑灯的意味。那只飞蛾体型比一般的飞蛾大很多，而且不只是引起了陈源一个人的注意，重镇监护室外一起等候的家属很多人都注视着这个飞蛾。人们并没有好奇，为什么这么干净的医院会飞进来这样大的一只飞蛾，只是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注视着它不停的扑打，撞击着走廊的灯。每一次撞击都会堕落许多飞蛾身上的粉尘。不一会儿，它精疲力尽的跌落到地上，最后在地上翻腾扑打遍体鳞伤的翅膀后，便一动不动了。一个小女孩儿用纸巾将飞蛾包好，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