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夏（四）小说

——学校今天有一个夏令营活动，给的名额并不是特别多，在班主任的帮助下，他靠自己努力考进了年级的前50，可后来得知外公病情愈发的严重，他也就放弃了。
——来到了医院的病房，外婆坐在外公的病床旁边收拾着饭后的碗筷。看见陈源以后，外婆笑了起来。
——“他睡着了，刚吃完饭没多久就睡着了，他说他热，要把睡衣给脱了，但医生又怕他着凉就只允许把睡衣扣子解开一些。他今天就像一个小孩儿一样，闹了一个上午，这吃过午饭后才消停多了。”
——何明躺在床上以一种十分豪放的姿势睡着了，一只脚吊在床边，一只脚将被子踢得老远。这是陈源第一次自习看外公睡觉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外公似乎睡得十分规矩，永远都是平躺，然后将手很放松的放在身体两侧，万没想到外公也会睡得跟自己差不多。他些许明白外婆口中小孩儿的模样了。何明鼾声很轻，就着医院淡淡的药水味，这样的午后让人感到一种安心。不过，何明胸口靠近喉咙的肿块，也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那个肿块在何明暗铜色肌肤的包裹下，竟有一点点反光。陈源知道那就是这个病给外公带来的苦恼，但他不能明白这个肿块的后果将会有多么严重，就像他不明白为何一头黑发的外公在化疗之后秃了顶只剩下鬓角的白色绒毛。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外公的样子变得他有些不认识，甚至有一种未知的担忧与恐惧。
——“学校今天不是有事吗？”
——“没得事了，过来看看外公，妈妈也叫我过来，说您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地方我好有个帮忙。像什么端尿，上厕所，输液什么的，多个人方便很多。”
——“也不是很麻烦，他有时候还不要我扶，上个厕所就没怎么要我帮过，说什么自己可以，除了洗澡要我帮帮忙之外。不过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还是什么，其实他一个人上厕所还是很麻烦的，有时候自己路都走不稳。那天他一个人在厕所把尿撒到裤子上了，他一个人还在里面生气，我听到了进去，他又不气了。唉，他一天还是折磨人得很，半夜有时候就要叫我好几次，说什么很疼，我就帮他翻身，翻身他也说疼，我问他哪里疼，他说他全身都疼，睡不着觉。我去叫医生，他又说不叫医生，医生来了又说自己很热。我有时候跟他开玩笑，你个死老头我这几年好生服侍你，过几年你会不会好生服侍我。结果他说：‘要我服侍你？不把你扔远一些’。别人都说老来小，他真的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就跟你小时候一样，这样那样的。累到是不累，就是心里累……”
——外婆就是这样，讲话起来会滔滔不绝，有时候会把同样的一件事反复讲很多次，而且每次都能做到与上次讲的时候不差分毫。陈源也很乐意听外婆讲话，因为外婆的话里面多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人的故事，每回都能让他听得饶有兴致。可外婆嘴里的外公，陈源说不出是觉着有趣还是辛酸。
——“那外公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呢？”
——“这个病，不好说，他自己倒是觉得充满希望的。”
——陈源没有接着问下去，外婆说得也很敷衍。不过陈源心里跟何明一样，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