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家(2)

“回家。”她回头瞥了布莱克一眼，自顾自地走了。一瞬间布莱克晃了晃神，家这个词，他从来不曾拥有过。
“这里是阿古洛的房子，之前我们搭档的时候，他让我住在这。”她带着布莱克走了很久，在数条狭窄的巷子里穿行。这边没有街灯，好在月光很亮，还不至于跌倒。脚下的土地湿滑软烂，鞋踩上去有些黏糊糊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怪味，有些像海潮的味道，又像鱼腐烂的味道。
“欢迎来到这个城市最烂的地方。”艾丽卡在前边带路，一边嘀嘀咕咕。布莱克听到老鼠流窜与尖利的吱叫声，他们走到又一条漆黑的巷子里，隐约可以看见一道有些残旧的木门，门外铁条上挂着的油灯碎了半盏，墙边则爬满了潮湿的黑苔。
在巷外，隐约可以听到喧哗与吵闹声，它们来自适才路过的酒馆。艾丽卡掏出钥匙，等他进屋之后关上门，将喧闹声隔绝在外。
“阿古洛回来之前，你就先睡他的床吧。”艾丽卡指了指墙边，说是床，但其实只是用一层厚布盖住稻草。
“如果他回来的话，我还得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一回事。阿古洛不喜欢外人，尤其不喜欢小孩。”她打开了窗户，这是这个屋子唯一的一扇，也是光源的来源。这里不像福利院，没有油灯，没有桌子，没有椅子，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这么两张“床”。
“那你为什么能成为他的搭档？”布莱克坐在床上，修女要求每个孩子在睡前洗干净自己的脚，但是在这里，应该不用介意这些了。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她转头瞪了布莱克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话，待过半晌，艾丽卡才回到自己的床上坐下。
“每个街鼠都需要一个我们这样的搭档，越瘦，年纪越小越好。总有些地方是大人去不了的。”她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又在地上摸出一块磨刀石来。“阿古洛教了我三年，现在他不在，我就得教你了。不然以你的样子，与其说是搭档，不如说是个累赘。”
“所以，赶紧睡吧，如果明天你还有那么多问题的话，我就把你扔出去。”艾丽卡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威胁他，但布莱克丝毫不感到害怕。她不像斯泰格，一点都不像，她的恐吓里没有恶意，不知为何，布莱克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侧躺着，看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洁白月光。耳边是艾丽卡有节奏的磨刀声，很快就踏入安眠。这张床绝不舒服，哪怕隔着一层厚布，也能感受到身下有些扎人的稻草根。屋子里有股霉味，外边又很吵，耳边尽是磨刀的声音，比不上福利院，甚至比不上曾经短暂待过的船舱，但不知为何，布莱克马上陷入了安眠。
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