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一人的旅行(2)
江老从她的出海经历讲到了家庭背景,她家族的几位上人中有地主和官僚的成分。文革闹得最热的那几年,当时她的父母面临着被划为反革命分子的巨大风险,而她在学校里尽量避免着提及自己的家庭。
“后来改开之后,高考恢复,政策也放开了。我就是高考恢复后最早的几批考生之一。”
我打趣道:“您这么有个性,家里儿女也不会让您省心吧。”
“我很早之前就离婚了。”
我再次意识到自己踩到了雷区,连忙道歉。
江老脸色舒缓了些:“其实我也有过两个儿子,先后得病死了。因为这件事,我前夫才要离婚。我当时觉得再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分了。”
江老提到两位儿子因病夭折时的口吻风轻云淡。说渴了,抿一口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您是怎么认识您的爱人的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人是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两边家庭都撮合我们结婚。”
江老从包里拿出水瓶,喝了几口,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第一个儿子是得炭疽死的,第二个儿子生下来没多长就死了。我们两个矛盾越来越尖锐,再后来,就离婚了。”
“03年那会,非典闹得正厉害。首都都封城了,武汉当时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跟他离婚之后不晓得他去哪里了,也没他的联系方式。”
江老这时的语气依旧平静,毫无波澜。
我没再接话,两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在后座我瞥见了江老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突然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么小,家里人不陪你一起出来?”
“家里人太忙了,所以就我一个人出来。”
“心真大。”她调侃了一句,没再说话。
后几天的行程里,每次我遇到麻烦总要请教江老如何解决,而她也不厌其烦地帮我解答疑惑。后来江老和车上几位聊的开的旅友互留了联系方式,当然也包括我。
到家的几天后,江老说她又到了桂林。顺便群发一张照片,背景是大雨过后的漓江,船夫在旁边摇桨。江老带着墨镜,对镜头举了一个大V。
再后来,我偶然在读者上看到了一篇关于张学良首任夫人的文章。
赴美治疗时的于凤至留在了美国本土。几十年的时间,她在当地树立了极高的声望,身边的朋友都尊称她为“张夫人”。
行将去世的于凤至提醒旁人在她旁边留着一个空墓给那个人。而她自己的墓碑上刻着凤至·张。
张学良在檀香山病逝时与赵四小姐合葬,留下瞑目已久的于凤至一人独守空闺。江老与爱人离异时的心情,大抵也是如此吧。
这篇文章的名字叫“眼里有束光,心里有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