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骑士·终局之后·「十一」

前略
走廊一侧彩色的玻璃映射出炫目而繁杂的光芒，另一侧则挂了一列歌颂圣迹的精妙画像。
然而牧师步履匆匆，未有一刻留步。
到了礼拜厅，站在圣像前那腰板挺直如钢板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叔叔。”牧师站定，轻轻唤了一声。
“诶，你来啦，”圣骑士转过身来，“年纪大了，耳朵不帮忙咯。近来可好啊？叔叔来看看你。”
曾经最虔诚而无畏的战士已经须发皆白，面部线条却还孔武有力。
“圣光保佑，一切都好。”牧师咬咬嘴唇，眼里闪过疑惑的游光，旋即又笑着说道，“咱们叔侄好久不见了，不如移步会客厅，让我给叔叔倒点喝的，慢慢聊？”
“嗯。”圣骑士答应一声，便跟着牧师前往另一个房间。
说是跟着牧师，其实他远比他侄女熟悉这个教堂的地形。当时重建，他还亲自参与了设计。恢弘的教堂里不知道被他塞进了多少密室和暗门。一旦战火再起，就算那哥特式的尖顶被炸平，他也能迅速把这里组织成一处易守难攻的据点。不仅如此，之前提及的玻璃和画像也都经过他的审核。因此，圣骑士总习惯在走廊里稍做流连，回忆血，火与钢交织成的岁月。
但这次，他也未有一刻留步。
茶水自然是早就备好。叔叔挑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侄女拿了两杯水，也随意地坐在他对面——叔叔一向不喜欢讲究什么尊卑，过于拘谨会惹他不高兴的。
一时间二人却都没有说话。牧师微笑着，那笑容圣骑士十分熟悉：以前他会撒谎说自己没有受伤，其时牧师看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诶，活了几十年没学会在心里埋事情。”圣骑士自嘲一句，面部线条立刻严肃了起来，“有说法称你负责的第13教区出现了一些……不恰当的言论，关于黑暗生物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牧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的微笑蔓延开一点苦涩。她低下头，看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像是做错事等待批评的孩子。
怕什么来什么，圣骑士也苦笑起来。
“侄女啊，”圣骑士试图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事情呢，不是咱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都在元气骑士小队任职过，我们也都知道，吸血鬼不一定都是杀人的恶魔，狼人也可以很温柔，很憨憨，刺客，”圣骑士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刺客也可以很靠谱，很体贴，但是……”
牧师无奈的抬起头，圣骑士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矛盾的话题：他知道所谓的“黑暗生物”和“黑暗职业”并不是如教科书写的那般邪恶，现在他却要论证他们是圣光的敌人，要劝说另一个对此心知肚明的人按照教会的说法去宣传，去诋毁那些本性善良的人。教义要他诚实，教会要他说谎。身负圣职，他要执行他的奉献之誓，作为骑士，他又要去屠戮，去用他的连枷给别人的脑袋开花。
“我只能说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其实我活了几十年也不是很清楚，”圣骑士瘫在椅子上，像条搁浅的鲸鱼，“但我知道的是，侄女，再这样下去教会就要派人来追究你的责任了。其实我之前已经替你挡了一拨人了。”
牧师又把头埋下去。圣骑士看不清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