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选帝侯

迪格鲁提尔·玛利诺在仆人的引导之下漫步于芙璐汀宫。他身高出众，但十分干瘦，如果赤膊站立，简直像一架骷髅。好在肩膀宽阔，在纯黑皮革长袍的遮盖下反而颇有些英武气概。他的额头宽而平整，眼窝深陷，灯火用他的眉骨给眼睛打上一道黑色的帷帐，让他显得更加神秘莫测。虽然此时宫中的后厨忙得不可开交，一层的大厅却十分空旷。迪格鲁提尔的鞋跟践踏着的大理石地板，那震荡顺着纯白色的大圆柱攀升，冲过金色的柱头浮雕，在拱顶上化作回音覆压下来。
仆人将他带到一间偏房门口，缓缓打开房门。迪格鲁提尔仔细将自己的胸针摆正，上面刻着一支带有三对蝙蝠翅膀的蛇形海怪。房间里面坐着法索奥帝国的六位选帝侯，他们似乎对于这位名单上不存在的客人并不惊讶。迪格鲁提尔微微昂起下颚，将双手做作地背在身后，这才慢步走进房间。
室内有一张圆桌，还有一些靠墙的椅子。三位由大主教兼任的选帝侯围坐在桌子旁边，蒂慕缇大主教身穿白色的长裙披肩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恩维卡大主教和特列维罗大主教身穿红色的长袍分别坐在她两侧。特列维罗大主教是一个有些佝偻的中年人，他眉毛很淡，眼睛比较小，脸颊凹陷，鼻头却有些肥大，看上去有几分滑稽的感觉。但他唇上和腮下的胡须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把那种滑稽冲淡了，事实上只有他少数的亲信才能察觉到他鼻子的奇特之处。已经谢顶的恩维卡大主教倒像个山里的修士，貌不惊人，只是脸上的法令纹很深。他总是带着微笑，这让他的法令纹看起来更深了。在帝国的体系之内，蒂慕缇主教是圣职选帝侯之首，地位比另外两个主教略高一些。但一般情况下，三人在教宗的体系下是同等级的大主教，圣职并无高低之分。所以理论上蒂慕缇大主教并不能压制另外两个主教。
然而蒂慕缇现任的爱虚陶菲主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教皇赐予了一项殊荣——白袍。三个主教区的大主教按制度都是红衣主教，而白袍则是教皇本人的专属礼制。爱虚陶菲的白袍上金色花纹很少，以此显示对教皇的恭谦，但是比于一般的红衣主教，地位已经高出十倍。所以恩维卡大主教和特列维罗大主教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蒂慕缇大主教的附庸，对其言听计从，从没有半点异议。
勃衣赫玛国王伊铎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房间的中间，稍微靠近圆桌的位置。他离圆桌的距离不近，也不和其他选帝侯相邻，独自在椅子上抱着双肘。卢沃家族是世俗选帝侯之首，又和做皇帝的琪恩家族是姻亲，自然觉得高人一等，不想被人和其他世俗选帝侯相提并论。伊铎是一个未老先衰的中年人，他身材发福，两颊垂着赘肉，浅黄色的头发十分稀疏，唇上胡须的末端翘起俏皮的弧线。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对襟长袍，上有一串浮雕着狮子的古铜色纽扣，这总算给他添上了王侯之气。伊铎国王每一次进入芙璐汀宫都是一副不满意的表情，额头上刻着一列又长又深的抬头纹，今天也不例外。
帕拉斯特伯爵靠着橱柜，手拿饮料。他腆着一个鼓鼓的大肚子，橙色外套已经被撑得变了形，纽扣的间隔处露出外套底下的白色衬衣来。他有一头褐色的卷发，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出了额头和鼻子以外，其他地方全都挂着下垂的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