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上)
白与黑
十月的东西伯利亚,已是银装素裹。从北冰洋席卷而来的寒流侵蚀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凝固、深结、沉降……万物似乎都要在寒冷无锋的巨刃面前静止与臣服。然而在苍白雪原之上,总有一群无羁的生灵不甘于就此沉寂,它们肆意驰骋,违抗着寒冬毫无温情可言的敕令。
她也是这片冻土暴政的反抗者之一,有着和她的同类一样洁白的皮毛以及初生笋芽般精巧的短耳,如果不是耳梢里侧的黑绒和尾尖的谜之符号,我们甚至无法把她与任何一只普通的北极狐区分开来。这平凡的生命便有平凡的活法,上帝在一年前的十月--她降临于世上时便早就规划好了她生命的大纲:从嗷嗷逮捕的幼狐到冷血无情的猎手,最终成为猎物--被疾病猎杀、被天敌猎杀、被时间猎杀……她只需要安分地执行这些就足够了。毕竟,只要活着,就算是对这逆境的暴君最好的反抗。
烈风卷携起山脊上的积雪,一座座山脉仿佛苏醒的银龙吞吐着茫茫雪烟。她潜伏在这天赐的帷幕里,用上帝赋予她的灵敏嗅觉检索着猎物的行踪。一呼一吸 间,空气中凝结的冰屑彼此擦出零下三十摄氏度的火花,暴风雪隆隆的战歌里,一场隐秘的狩猎已经开始了。
啮齿类动物的味道…不错,就从离这里十几步远的山间平地那边传来。毫无警觉的猎物仍在地下做着黄粱美梦,殊不知它们的气息早已透出了冰层与积雪,毫无遮拦地被她感知着。碎步,迫近……她行动了!冲破迷雾的杀手流星般袭向了猎物的居所!看吧,她利刃般的锐爪狂风般轻而易举地掀起冰块与积雪,如梦方醒的受难者们已经彻底被这股气势折服,像一尊尊石像嵌在了生与死的夹缝间。挖深一点,再深一点,就是现在!“嚓”的一声脆响,她的后脚猛蹬一下地面,轻盈的身体便借着这反冲力迅疾上升,再缓慢,到停滞,宛若出水的银蛟在空中悬浮;再加速,睥睨任何抵抗,苍白的死神在转瞬之间扑向了只剩下一层薄土的巢穴。
她想起这一个月间地狱般的训练,从黎明到午夜,她从未懈怠过。重复,再重复,不曾厌烦,千篇一律的跳跃被写入她这台生存机器的程序,在一次次历练中削除着错误的可能,如今执行的命令一旦下达,便已确保了万无一失。是的,现在的她只需要闭上双眼,让昔日流下的汗水在脑海里翻腾,急涌,幻化成面前猎物的模样;是的,即便不去看,结果也已经命中注定了。看吧!她坚硬的吻部将最后一层土丘击得粉碎,突破,然后贯穿…就这样精准无误地命中了猎物…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