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马赛克

王芯一开始是从影子看出异样的。
那天她从家里出发，准备赶去打印店复印点资料，走的是马路旁边的居民区人行道。
路上有几盏忽闪忽闪的路灯，系前几天台风吹得太猛，吹坏了，王芯又刚好对这种闪烁的东西有些敏感，就低头快步走着。
这是晚上八点多，有许多出来散步吹风的人，和往常一样祥和平静，还有一个小超市喜欢在晚上放露天电影，那里经常一群人聚集着，被眼前的投影吸引到十点多才回家。
王芯能从余光里看到有多少人从身边走过，慢悠悠的，惬意自在，她没事的时候也会出来走，很喜欢这种充满生气的氛围。
按理说，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可是王芯感觉不对劲。
她的目光一直随着脚步移动，走到哪就盯着哪儿的路面看，前面再走多五十米，拐个弯儿就到打印店了，她的脚步却越来越迟缓。
她停下来了。
王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影子，那里有她被各路光源打出来的身影，还有路边树木投下的碎碎的影子。
没有人会对路边一个忽然停下的人感到惊讶，他们谈笑风生，茶余饭后——没有人注意到。
但是王芯看到了，那些斑驳的树影，在随风摆动的同时，变成了一块块马赛克。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特地揉了揉眼睛，还是马赛克，拿手机拍出来，依然是马赛克。
大大的困惑塞爆了王芯的脑袋，她不过是个平凡的会计，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否正常：有别人也看到过树影变成马赛克的例子吗？
王芯被这个异常绊住了脚，她决定把照片发到网上，问问那些神通广大的网友们。
“有人吗？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影子变成马赛克了吗？【配图】”
她发送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你在做梦吗？”
“几瓶酒呀喝成这样？【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没有一个正经回答的，王芯心情一下子不好了，还好又来了一条回复：
“你再看看原图，真的有马赛克吗？”
嗯？王芯点开了自己拍的照片——
没有，没有马赛克。
哪里有马赛克？这片树影斑驳的地面上，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怎么回事？她明明看到了呀？她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或者疲劳，她确确实实看到了。
王芯不服气了，可当她看向脚下的地面时，那里也没有马赛克。
为什么？
王芯抬头东张西望，她好似有满腔的问号即将从胸口爆出来，脸憋得通红；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看他们脸上因表情牵扯的肌肉；她看着不远处播放的电影，连声音都在急速后退。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但是这个真相只有自己知道，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们也不会相信——事实上，除了这副自己确切掌握的躯壳她能确定是真的，其他人，她都确定不了。
他们会是假的吗？假象可以模仿真实，他们的各种行为和表情，包括语言，会不会都是模仿自己这个真实的存在而得以蒙蔽她本人呢？当她无法抹除这个可能性时，又要用什么方法去验证呢？
或许，只要证明自己也是假的就好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第113号副脑出现重大漏洞，已无法修复，请指示。”
“销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