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少女玲宁(4)

“……现在它的新陈代谢能力已经失衡。新的细胞在老细胞还没有死亡的情况下就已经数十倍地产生，多余的器官组织脱落腐坏，成为细菌病毒的温床，它每分每秒都在感受到皮肉活生生从身体剥离的痛楚。很抱歉，玲宁，实验失败了。”
或许强求本应死去的小猫痛苦地活着就是一种错误。我和父亲决定结束小猫的煎熬，再度以人类独有的自大裁定自然的生死。
最后输液的时间，小猫像是回光返照，又咪呜咪呜地叫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终于上前抱起了小猫。
小猫用几乎感觉不到的力度蹭了蹭我，再无气息。
“小猫真的回来过。”我看向父亲，试图确认。
而父亲却咧开了嘴角。他身后的壁挂钟，无声地向前走着。
3
今天，生物电流向我宣告了早晨的到来。
这个梗真是无比贴合我的处境。月光也无法降临的漆黑房间里，僵尸的我的五感也在慢慢腐烂。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呢？自从我来到这个地下室开始，又过了多久呢？我能够这样有意识地思考，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我从沉睡中醒来，又在沉睡中睡去。
肉体没有感知到的苦痛，思考赋予了我。
于是我在思考的边界线上折返，开始回忆起我能够称为人类的经历。
小猫来到我家的时候。和还不是我男朋友时的青梅竹马第一次见面。在家长会上朗读作文《我的爸爸》。高考结束的铃声。男朋友在我生日时的告白。作为父亲的同事成为研究所的一员的日子。
我好比品尝甘蔗一样小心翼翼地啃食着它们，然而它们化为没有味道的残渣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无论多么美好回忆作为我身为人类的这个方程的已知条件，一旦知道它的解是僵尸结局的僵尸的我，只会让如今的我变得更加空虚。
现实的力量远比回忆更强大。
房间里充斥着腐烂潮湿的空气。餐盘上是腐烂结痂的食物。手指边是腐烂湿滑的触感。耳朵听到的是自己腐烂沉闷的喘息声。就连眼前的黑暗，都能用眼球已经腐烂，所以什么都看不到来解释。
腐烂。腐烂。腐烂。腐烂。腐烂。
人类的我因腐烂而死亡，僵尸的我在腐烂之中苏生。
在思考终于腐朽之际，仿佛嘲讽一般，眼前的黑暗退却了，我得以窥探囚笼的全貌。
这是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铁笼在屋子的一角，和出入口在斜对角的位置。房间里散落着几块木板和绳索，绝对称不上整洁。在铁笼的正对面有一座木制的柜子，上面斜靠着一张壁挂钟。
壁挂钟为什么不挂在墙上而是放在柜子上呢？而且它总给我一种熟悉的，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这样想着，我靠近了一些，试图近距离地观察它。
我心里一惊，回头望向曾经囚禁我的铁笼——啊啊，腐烂的我依旧在那一片小小的囹圄之中——！
原来如此。并不是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人类的我溶解在了黑暗里，铁笼里的，不过是僵尸的我所剩下的残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