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往事（下）

待蔺春星安稳睡下，已是子时三刻，慕霜行端坐在距离蔺春星安睡的床榻不过几步的小几前，望着桌几上摇晃的烛影，怔怔的发愣。
“怎么？”慕二小姐取下发簪挑亮烛火，斜歪到旁边。
“没有。”
“怎么没有，我今天亲眼瞧得真真儿的，你少拿我作娃娃哄。”
“她对我...”慕霜行摇摇头，“并没有那些。”
“今儿立冬了，饺子没吃上，你煮茶与我喝些吧。”
安安稳稳的红泥小炉子上架着一只精巧的茶锅，小小的茶锅里盛着滚着白气的水。
慕霜行敛了妆发，换了干净的衣衫，投了帕子用温水净了手，慕二小姐瘪瘪嘴，挑眉瞪她，“也就你这么事儿事儿！”
慕霜行没搭话儿，坐下来抚平袖上褶皱，掰开饼团茶碾碎在小茶瓮里，再倾入沸腾的茶锅，茶汤翻滚，异香腾起，迷人鼻息。
“你这个性我也是奇了，天下换了主子，你坐的安稳，自己病入膏肓，也不慌不忙，偏生那小丫头片子...”
“慎言。”
“咳咳，蔺大小姐总行了吧...那蔺大小姐受个惊，着个风什么的，你紧张得跟眼睛珠子似的。”慕二小姐趴下来，盯着茶锅下的火苗子，歪着脑袋说，“你这算什么啊？”
“不算什么。”慕霜行捡出一只品相普通的茶碗，架着茶锅倾入碧色的茶汤，用布巾抿过边缘后，双手奉给她。
慕二皱皱眉，接过茶碗，低头凑近，碗里还有细小的茶叶在打转转，温热包裹着茶浓烈的香气，温温吞吞的扑面而来。
她吃了一口，“啧啧啧...这难道是雀儿舌？”
“只是稍上乘一些的常州阳羡，并非雀儿舌。”慕霜行侧目，似是欲言又止，“你...你若是好这茶，明儿带二两走吧。”
“怎么，不想活了？这就赶我走了？”
“该如何，我心底有数。”
“有数？”慕二冷笑，“有数就有数成这么一个被吃成半残的样子啊？”
“你悄声些，别吵到她。”
“半杯睡迷魂下去，她要是还能被我吵醒那才是见了鬼了。”慕二瞪眼睛，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眼中这么看重的人你竟然也与她用药...蔺春星与你，到底算什么人？”
“我明儿还有年尾的一些货要清算。”慕霜行低头整理着桌上的物事，似有三分不悦不曾言出于口，面色凉凉的，“就不送你了。”
“我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跟你沾上血缘！你赶紧给我去死！”慕二瞪着眼睛，炸出一串串的怒火，“我告诉你！小丫头片子能活到七老八十！活到儿孙满堂，你！你算什么啊？就是个早死的佣人！在她心里算什么啊？！”
慕霜行的手指堪堪停留在身前，施施然的慢慢收回袖子里，与此同时，慕二的声音突兀的断在空气里，凝结成嗓子里短暂的喑哑。
“银针只是暂时的封闭。”慕霜行拂拂衣衫，站起身，“茶我会着人送到你府上。”
耳侧尖锐的疼痛随着呼吸一层一层的往喉咙深处而去，慕二大为光火，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想来人家自己都做好了打算，自己也是白操心，何必平添烦恼，倒不如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