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往事（上）

将将过了寒露，天气一下子就冷了。
阁子里的暖意蒙在窗户上，淡淡的一层夜色被屋子里的灯烛融化，轻柔的映衬在床上那人的脸上。
尽管旁边一直有人在照看，她还是睡得很不安稳，精细秀雅的面容上冷汗已经凉透了，肌肤白得浸不出半分血色，
白衫的年轻女子侧坐在床边，正在为她诊脉。
“断气了...”慕二小姐收回指尖，冷冷的望着床上的慕霜行，撂下断言，“死透了。”
“什...么...”蔺春星脑子一懵，一个腾身没站起来，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人都凉了。”
蔺春星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
她们相识的时候，中间是有一番周折的。
父亲的旧侍从村子外的荒地里找到她的时候，蔺春星也只剩一口气儿了，要不是路过打柴的发现她，喂了她几口米粥，她自己又偷着人家家里熟了一半儿的青苗苗啃着吃，只怕也撑不到如今。
慕霜行那阵子正巧跟着太师父云游，她自小便生的雅静，小小一个人到总喜欢将自己当做大人看待，从日常起居到言谈举止无一不妥帖的让人放心。六岁初受太师父的青眼，跟从习医，才不过九岁，就已经踏过了不少山水。
途经此地时，自家太师父心软，经不起蔺家老仆从的长求，答应了给蔺春星瞧病，慕霜行也就跟着去了。
那是她们的第一面。
脏兮兮的小人瑟缩在阳光扫不到的角落里，手里哆哆嗦嗦的举着个破扫帚当着自己，衣服又破又烂，袖子已经不能称之为袖子，看起来上好的料子已经被蹂躏成了破布缠绕在她的肩膀上，从手腕到指尖的部分寸寸伤痕，新旧叠加，腿上的情况比之更加糟糕。
太师父也是个佛爷心，见了这番情况赶忙蹲下身去安抚。
谁知那小人儿一扫帚扫过来，唬得所有人一跳，慕霜行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角边边上的灰尘污点，搁下药箱，三步两步过去抬手拎着脖子拖出来，一手刀砍晕了了事儿。
真是不太美好的初遇。
从短暂的失神中回醒过来，蔺春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咬着牙剧烈的颤抖着。
“可...可别...”床上的人颤巍巍的握住慕二小姐的手，声音抖的几乎听不清，“可别吓她。”
“啊...”慕二小姐冷冷的甩开慕霜行的手，“这是回光返照。”
蔺春星瞧见慕霜行微微张开的眼睛，心下先定了几分，这才觉出头晕目眩。
“蔺小姐...你莫要恼，我还好好的...”慕霜行抓着床沿，强撑着坐起来，目光锁在蔺春星身上。
“嗯...”慕二小姐挑挑指尖，“离断气也不远了。”
“你莫要胡闹...”慕霜行叹气，圈着指尖压抑不住的咳。
分明是痛到极致，却只愿咳出这么几声，压抑到了这番地步，就怕那人担心，这个死脑筋真是没救了。
慕二小姐看在眼里，也不愿多说什么，背着手转着弯子绕出去了。
好容易停了咳，再抬头定神，却见蔺春星面色煞白，眼神恍惚。
慕霜行心知不好，连忙抓住小丫头的手，一叠声的推着她往外走“快，快...小姐屋药柜子东头的红珠小翁倒一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