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五）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女声柔声问道。
“……”心脏狂野地跳动着，脑袋中却一片空白。我在哪儿？
“别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伤害？谁要伤害我？
苍白的天花板渗着寒意，过于明亮的灯光刺痛双目，连身上的被子也是沉重而冰冷的。我试图坐起，发现自己四肢被紧紧束缚。
“没事的，等会儿我会和他们说的。你现在需要休息，先躺一会儿吧。”她安抚道。
我闭上眼，疲乏突然汹涌而至，脑中传来钝痛。
我想起她的问题：“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这还不简单，我是……
触电般，全身传来痉挛感，我大口呼吸着，像是快要溺死一般浑身湿透。
“放轻松……放轻松，跟着我的口号。呼……吸……对，很好……呼……吸……”一双手搭上我的额头，我尽全力睁开眼，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没有看清她的脸。
“很好，继续……对。”不知不觉听从她的指示，我慢慢感到身体的掌控权又回到了手中。
“我……记不得了。”声音颤抖无力，我几乎要哭出来。
“你的名字是吗？”她眼神黯然了一瞬，又挤出笑容：“没关系。以后你会有新的名字的。”“你……是谁？”
我怯生生地问道。“我吗？我是你的医生。”医生笑道，“你现在在避难所348里。”
避难所，什么避难所？我下意识问道：“避难所？”
看着我迷茫的脸，她倒吸一口气闭上眼，而后轻轻呼出，重新看向我。
“天下。”她轻声道。
我浑身颤抖起来，像是拉奥孔被巨蛇缠住般动弹不得。
可是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叫天下的东西！
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绿色的胶质，绿色的胶质不断地覆盖她的脸庞，原本就模糊的面容更是无迹可寻，她却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笑着。
她在笑。
绿色的胶质从她的脸上淌至我的脸上，我惊恐地想要避开。
她在笑。
胶质封住了我的眼，嘴，我的鼻孔，而后侵入我的气管。
她在笑。
无法呼吸，每次呼吸的尝试都会呛入更多的胶质。
着胶质如同活物一般拉扯着，跃进着，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我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坚固的束缚，氧气的不足让挣脱的力度越来越小。
我绝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完全被胶质覆盖的脸。
她笑道：“这就是天下。”
下一刻，我触碰到了梦境的边缘，重新上浮至清醒的世界。
睁开眼，是熟悉天花板，身上除了防护服也没有任何束缚。
是噩梦吗？
梦中的医生面容模糊，这也难怪，毕竟记不得了。
前半段是我影响深刻的记忆，后半段就成为了噩梦，太具迷惑性了我没能反应过来。
我忘记了很多事，自己的名字也好，父母的样子也好，医生几乎算是我印象中的第一个人。
即使这样，我也记不太清她的样子了。
做噩梦反应了精神状态的不稳定，看来伙伴死去的事对我还是产生了极深的影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