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记
四月是暮春,是孟夏,如同槐月前十多年的命线一样,温婉中带着一缕火热。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有几时也会看到她温文尔雅的样子,如怯生生的小家碧玉一般。
槐月的外公并没有他们那一时代普遍都有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所以独生的槐月便负载了她们一家的所有期望,在她外公去世以后,父母的期望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槐月则觉得父母的期望如藤蔓荆棘一般慢慢地束缚缠绕着她,正处在叛逆期的她反感这一切。
“老公,我们来年再生一个嘛?不要难为幺女了。”
槐月感觉到母亲的话语里隐约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让槐月有点无所适从。开始那几个月,她上学与回家的时候,到处都是街坊邻居的问候,玩笑的话语中实则充满了恶意。“槐月,你妈妈要给你生个弟弟了,你妈老汉都不得要你了。”已过及笄之年的槐月自然是不相信这些话的,但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久而久之槐月更多的相信了自己是一个“赔钱货”,恐惧随后蔓延心头,挥之不去。
“妈妈,我不想要弟弟。”在一次晚饭后的空余,槐月紧张地攥紧了手上的围裙和她母亲说到。母亲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说:“我们又不会不要你。”母亲很是懂槐月想说什么,一句话就化解了她心中大部分的忧虑。
这种平静又持续了五个多月,槐月从开始的惧怕到坦然,再到之后的期待。
第二年的四月的某一天,正在上课的槐月被她的班主任火急火燎的叫了出去,班主任面色凝重:“你爸爸打电话给我,说你妈妈情况有点严重,你赶紧去医院一回吧!我会给其他老师说明情况的。”
平静的生活出现了波澜。
因为走得匆忙,所以并没有开请假条。槐月出学校校门的时候,被保安拦住,在说明了情况之后,保安却还是要坚持给老师打电话核对情况,话还没有说完,槐月的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在此情况下,一个保安的例行检查都如横亘在她面前的大山一般。槐月感觉时间如沥青一样,许久都不曾滴落一滴。
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后就直奔三公里外的医院,但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槐月之后回忆起来,记忆好像总是乱的,无声的,像默片一样。只记得起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频繁进出手术室的护士与医生,匆忙赶来的她的至亲,还有一片惨白,整个环境中氤氲着一股冰凉。
在最爱她的外公去世之后,最能理解她的母亲,也走了。母亲什么都没有给槐月交代,没留下半个字。
按照老家的习俗,已经逝去的人的物品都要全部烧掉,衣物、用品还有各种个人物品。母亲的遗物里,有怀孕之前最喜欢穿的蓝色裙子,有打折的时候买下却没能用上的化妆品,还有几只首饰。
正如其他人说的一样:“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轰鸣声,和独自在沙发看电视的时候,呼喊一个人却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