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连载】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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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江南烟雨里的赵兴城，即使在乱世中，亦如世外桃源般怡然自得。
戏院、茶楼、客栈世代繁衍不息，自二十多年前战乱迭起，赵兴城却仿佛蒙受眷顾一般，将所有外界蔓延的战火拦在护城河外，除了几代家族的兴起又衰落，这个小镇仿若一个沉睡的婴孩，安详而恬静。
赵兴城派来一个布防官。一个百姓如是说。
后来整个赵兴城的百姓都如是说。
说着说着，假的也变成真的，流言最易积非成是，于是赵兴城的百姓终惶惶起来，这战火，终还是要烧过来了么？
城东茶馆。
“你们可有谁真真儿地亲眼见过那位爷了？”
那人一脚踩长凳，一脚踏在桌案上，一副吊儿郎当，混世魔王的模样，斜睨着围在周围的一众人。
众人却一个个都缄了口。
“那便是假的！”他一拍大腿，下巴便也仰得更高，得意地咧开嘴角。
“听说那位官儿爷姓张，据说是被特地派遣到这儿的。”人群中有人道。
“你又是自哪儿听说的？”
没人答他。
“说到底，还是没人见过这位爷咯！”桌案上那位复又得意起来，“但凡这官老爷上任，总得是为了打仗，可这前前后后都一个多月了，一点儿要打仗的消息可都没听说，难不成这位爷特地来咱这风水宝地养老来了？”
众人听到这儿，齐声哄笑起来。
这里笑声未散，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不知谁喊了一声：“那疯娘们儿又来了！”
她是城东茶馆的常客。
先前茶馆有个不大不小的戏台子，时常有戏班子舞刀弄枪。那次台上正演着那出有名的《霸王别姬》，旦角儿正凄凄地唱到“劝君王饮酒听虞歌”，那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在台下忽地一声惊叫，本没人注意到这女人，谁料她嘴里乱喊乱嚷着，疯了似的便要往那半人多高的戏台子上爬去。
众人惊异，好不容易上前拉住她。打那以后，茶馆里唱戏，总得有人提防着那疯女人突然又发昏闯上去。
后来外界传来战局紧张，终日人心惶惶，渐渐地，那戏台子也便拆将去了，于是女人终日在茶馆外徘徊，终有一日进了茶馆，站定，一抖破烂的袖子，整日迷蒙的眼神忽地一抖擞，便开了口，仔细听来，唱的便是那《霸王别姬》，字字浑圆端正，竟也耐听。
赵兴城人心都好，这女人来茶馆唱戏，众人便当作正当听戏一般听着，听完了，赏些饭食，不必给钱，这女人不认得钱。五六年下来，女人便成了茶馆的常客。
没人知道，也没人问过女人从哪里来。有人说她原是某个戏班子里的旦角儿，犯了什么规矩被师傅赶了出来的，可这年头哪有女人唱戏的？有人说是哪家千金小姐，因全家都被强盗灭了口，沦落了她一人。即便是问，女人也只是会仰头依旧迷茫地看你，只看得你心生恻隐。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女人捏着兰花指，眼神哀痛而决绝，恍惚让人觉得她不是个疯子，不过只是一个唱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