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玻璃

 他感受到磨人的体温逼近，吓了一跳，待从恍然大悟中舒展出笑意，轻轻掂起一张纸巾向身侧递去，寂静的图书室内只需眼色行事，一百个不愿意也要接受善意。
“你最近身体好像不好，我特地煲了份汤，天热躲空调房里吃，比吃冰淇淋享福。”一刹那晃神，时光穿梭回去，历数尘埃，才知悲哀，上一个这么与他嘘寒问暖的，认真计较，逃不过亲妈上月那通电话，这么失败的麽……除此之外，是树荫下影影绰绰的打闹，因一句“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吧”而热闹，知道他生病的不少，哥们儿知彼惯了突然关心反而奇妙，是何居心，也因此何需放在心上，此刻安静，迅速，浪花似的一击，倒因面目陌生而觉得有趣起来。
“一起吃？”迟钝，流行好久矣的男主性格趋势，不常见因主角不常见，这间寝室向来与二次元无缘，某日不知谁找来一本小说宛如古物，在众人将书中图片传阅完毕后，终于打动平日里对文字无感的他，从上铺猴子捞月似的一把抢过去，又百无聊赖地侧身躺下，或许出于无聊，总之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也不好好按顺序看，女主被袭胸的插图显眼，一翻就翻到了，特意选了附近的文字阅读，谁料忽然败兴地往墙上一投，中篮，嗤笑一句世上不会有这种人存在的切。所以他一定不知道这种回复正是他所期待。
“中国那么多词语，你觉得哪些该被归类为中性词？”以前被问过得一个很古怪的问题，问话人是谁已经忘干净了，只记得当时他稍作思忖，然后给出的答案是“勇气”:“作恶最需要勇气，除非那人没受过教育，然而得出结果几人敢妄自称好？李敖的臭鸡蛋理论和为乌托邦奋斗，总要选一个的。”所思所想如此，虽然意见显然相悖，但由于大度，所以不嫌对方冷漠，待那天谈话散场，被沿街夜灯染黄的路他同他前女友一起走尽，正要分别时忽然听到相反意见袭来:“‘软弱’也是中性词吗？”
“嗯？”
“如果某个人服软是为了更高目的，如果是这样，你会谅解他吗？假如站错了边，没有所谓的成果给你看呢？你不会冷嘲热讽吗？”
一个深吻盖过去。
没有回答。
他知女友的意思本质上是想说哭岐泣练，无非人性复杂，不该随便盖棺定论那一套，跟她认为应该废除死刑的理由相似，为人民服务嘛，飞蛾白色翅膀掩映下明晦有时的路无心踏过，两手插进口袋内犟着身子努着嘴问不羁怎么写适合，还不全怪她胡思乱想，迫他必须寻找出路，为回家习以为常经过的一条狭窄小道枝丫密布，这刹惊觉竟唯有墙上那道细长暗影才是最贴我身的了，不会烦扰我，途中随心闷想的自我辩解是——人类作为群体是复杂的没错，然而我活了二十二年，判断事物的方法用得完全是自己那一套，不敢高攀他人，拖他人下水。沉默是金，如果不唯吾独尊，也不会引来那么多激辩。如果这是个不可以将厦敝挂在嘴边的纯粹美好世界才致命吧。而又有多少人谩骂时考虑过对方苦衷？纸上谈兵。
说得好听。
可惜没给她机会反驳就分手了。
情感因素。
很久过后，纯属无意，有一次他把这件事讲给他听，难堪到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的样子，暴露的这么彻底害他都快把握不住冷面了，猫对小型犬的怜悯。虽然高贵来不及深厚，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腹诽内容是过于肤浅的话还真多啊，他听到的还是:“……哇呵呵……你懂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