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的箱庭(2)

自那天后，日子便过得快了许多，她白天过来，往往趴在床边，给我讲她的所见所闻，而我也常常给她讲我在梦中见到的事物，在她的故事中，有各类稀奇古怪的神明，生活在自然阴影之中的妖怪，寄宿于无数有形事物之中的八百万神，也有各类或平凡或瑰丽的风景，从人类聚居的繁华村落到终年大雾弥漫的碧蓝湖泊，从各种生命和谐共存的高山到隐匿于森林中的神社，所有的这一切在我的世界中都不曾见过，即使有，也不过是虚拟的图像和符号。它们曾存在于书本与人类口口相传的故事里，然而直至今日这些都已死去，在她的描述中我所感受到的是活生生的东西，是拥有神明的自然与各种鲜活的生命，这些不可能在我的世界中存在，他们早已被人们忘记......
她所说的有些我曾在梦中见过，而她对我的见闻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们就这样互相讲着自己的故事，任凭时间飞速流逝。虽然我们讲的东西在常人眼中不过是些荒诞不经的幻想与呓语，但我相信双方的故事都足够真实，因为这是我们的亲身经历，是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尽管如此，我们并没有过问双方的身世，我和她兴许是不同世界的人，但这又怎样？我在境界中见到的神秘事物还少么？何况，我并不清楚我现在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卫星鸟船上的神社？木头搭起的鸟居？在太空中人类也会祭祀？那里也会有神明寄居么？听起来好酷啊，比起天鸟船神社，我待的那个神社看起来普通多了，即便如此，每天和两位神明大人待在一起也挺快乐的。”
“我就是在那里受的伤” 我默默地在心底回了一句。
“不过啊，我也是神明呢，作为神明如果无人信仰那么就会慢慢消亡，所以为了家中的两位大人，我每天也在努力的收集信仰。” 我的思绪随着她的话飘到了那个世界，沿着长长的石阶路，登上妖怪的山，便能看到矗立在神社旁的鸟居，黄昏时分巫女从天的另一边飞过，穿过鸟居，注连绳微微地荡起。我仿佛听到她与她祭祀的神明在那里交谈，至于谈得什么，我听得模糊不清。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越是交谈，我便愈发地从中察觉出诡异的气氛，我想，她不仅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么简单，我觉得她来自一个被遗忘的世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个世界，而是生长在过去的时间之中。而她的种种行为似乎又告诉我她曾在我们的世界中生活。
我从她的微笑中看不出什么造作的样子，但她身边的结界也太多了些。
“我也坐过电车呢，那时的车上人还很多，即使这样我依然能欣赏富士山的美景，嘛，那种风景过去的人已经描述无数回了，这次我就不说了，总之很美就是了。”
“你所看到的富士山是真的么？”
“还有假的富士山么？”
我不再回答，我确信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的病渐渐好了，虽然我仍不大分得清梦与现实，我知道我终将离开这里，回到京都，回到熟悉的人的身边去，这样我就不再被遗忘。每每想到这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绪涌上我的心头，与她们的重逢意味着与这里的离别，意味着与她的告别，这样我就再也听不到她讲的故事了。 “离别是人生的常态，每个人总要经历这样一段历程” 我这样对我说，希望能使我好受一些，因这样的矛盾，我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她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依旧每天讲她身边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