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镜(2)

在金仙和妹妹都不在的时光里，我落了空，我就会坐在长长的山洞里，山洞的顶端来来往往地飞着各式各样的监控摄像头。虽然都是飞行动物，我却无法逃离它们目光编织的网络。我坐在山洞里，吹着别的洞穴吹来的氟利昂制造的冷风，觉得非常凉爽舒适。金仙要带妹妹去别处修行数日，离别之前想让我来代为训练本派门徒。我想，趁着它们不在，我一个人畅通无阻在这山洞逡巡、徘徊、巡逻，那我一定不会犯下我的同类的错误，我要认真地查清楚它们的出行日程，我要把和我有着同样想法的飞行动物，用杀虫剂喷洒，这里一定只属于我一个人。
只要还没有开学。
（四）
我每次回到那个六楼的老家，我的母亲就会问我，妹妹去哪里了？仿佛她就应该趴在我的背上，不断伸张。她长得非常漂亮，就和寄生蜂一样。我的妈妈背上也趴着我的爸爸。她总是说，爸爸的一应俱全都是靠她供养。
妈妈没有说错，连爸爸的年轻容貌都是她供养的。妈妈每天晚上在爸爸睡着之后，就用木刨子将爸爸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削平——这是妈妈骗我的话，在我小学3年级的左右骗我的。事实上，把我哄睡着之后，我妈妈就挨家挨户地去找，我爸爸到底在哪里打麻将？
我是谁呢？我就是飞行动物。
不，我哪有资格叫飞行动物，我不过是一只长着巨大翅膀的昆虫。格里高尔·萨姆沙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也是我大哥的名字。每次我在自己的政治身份上，填下自己是“飞行动物”的时候，一旁的蝉群们都哄堂大笑起来，明明是自己的同类，却妄图想要通过改变自己的身份，跻身上层？
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的名字上涂抹了匀称的修正液，写下但赞郁三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左不过就是用来相信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吗？
连我的妈妈都不觉得我是我自己。
（五）
在家里生活，我的妈妈会和我睡一个房间，我躺在一张双人床上，四平八稳地把自己的八条腿平铺开来。我的妈妈打了一个地铺，蜷缩在我看不见的地上。在隔壁的大房间里，我的爸爸睡在那里。
在家里生活，我的妈妈会在我知道或不知道的时间里，将冷风赶出房间，拉开窗帘，拉开阳光，把夜晚折叠进那个已经塞不下的衣柜里——对了，现在塞的下了，自从我的妈妈扔了我从小学到大四写好的日记本箱子之后，换来了22.5。
我快要毕业了，不对，不是。我是介于毕业和工作之间，如果工作叫做工作间，那我就住在毕业间。这两个房间把已经是160斤的我，压成了一张纸片人老婆。不过，我只是一个飞行动物，不需要太多的空间。
（六）
那些蝉鸣，那些来往的摄像头们，乌央乌央的。我看过这样的场景，就是地铁上，深埋在地下的地铁上。只要在快要被晒化的柏油马路上看不到这些为了生计奔波的动物，我们的城市就有着完美的市容，因为空无一物。
我长的和我们的城市真是一模一样，这个城市有着四通八达的大腿，它们就肆无忌惮的伸进每一个苍蝇馆子的所在地，横穿它们的肉身。它每天也孕育着无数的卵鞘，这些卵鞘竟然是有腿的，呼啦啦地从大腿上飞行过去，就像“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又时尚”。真是长得异常美观，就和驾笼真太郎的《超传脑》里的交通工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