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索命谷(3)
古城外还是古城,索命谷内到处是古城。面前的古城有无数层,层层都能出古城。时时有声气从外面传进来,有大人的说笑,也有小孩子的嬉闹,索命谷内的草木已然泛芽,谷外早该是和风吹细水流的春天了。
远后有音来,悉悉索索的婆娑着,越来越哝,越来越重,至后似是惊涛拍岸,又似是泰山压顶。
追兵到了!
“我们上去”“山”冷丁四个字,就扯着他向上飞纵。“山”纵楼比他抛物还快,一眨眼已跃上十数层。“山”快,后面的人更快,顷刻间四围都是影子,忽上忽下,飘悠不定,他们服饰一式,面貌、体态、年龄也好似相同,都是全身的青灰色,压顶帽、薄底靴、紧身小袄、短胡茬、精黑眼、状如鬼魅,冷若如常。
偶有声乐响起,在平缓的音律下,众人中一个懒懒的声音:“看你还能蹦得多高,看你还能跑得多快!”
“你要怎样?”是“山”在回敬他们。
“我要你到我的脚下去走,去最下面的第一层!”懒懒的声音厉声说。
“好啊,我们就听你的!”“山”在回答。
“听他的?不会死么?他们可是索命的。”他问身边的“山”。
“先听他的,也许不会死,不听他的,我们马上就会死。”“山”声音沉定。
纵楼如雳闪,坠楼如星落。
一眨眼,他们就回到了原处。“山”很慈祥,面如薄雾,眼若夕阳,他从夕阳中,看到了袅袅的炊烟,和曼曼的迷虹。
“山”使他感到温暖。季节已然春天,在这一刻,他觉得“山”更像秋天,“山”的温暖使“山”走到了季节之前。
“山”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对他说:“这条出路不太长的,而且好走,又是明路,出了此路就出了索命谷,我们在外面相会。”
他不解地问“山”:“我们两个不在一起走么?为什么不?”他其实早就在心底暗暗地想,从人家叫他们下楼,他们就听从下楼的那一刻起就在想:“我们两个定然是不能活出此谷的。”现在他对着“山”的反问,其实就是在暗示“山”,他们两个是应该死在一起,而绝不该在死时分离!
“他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他要保持强者的完美风度,不愿意让我看到他死时的样子”他在这样想“山”,他觉得“山”一定是这样的,他觉得在这一刻他能理解“山”。
“山”没回他话,静面如水。
这生命的最后通道,是一条极长又大的精钢钢管,内外皆光滑如镜。
“我走外,你走内,我们两个都慢慢的走,一路上我吹好听的琴乐为你听。”说完“山”从衣襟中掏出了一把异式古琴,是一把铜色竹琴,两边已然擦损,闪着竹白,中间几个小孔,成格局的密密分布着。
有风拂过,又停,“山”的微笑似湖波荡漾,一闪就不见了。
“山”站到钢管外壁的时候,琴音已然响起。“山”双手抚琴,眼眺远方,向着碧空吹奏,声调平滑,圆润,似涓水溪流,也似密雨斜吹,都稳稳的逛向那无边的天际中去了,然后顺着历史的轨道,又回到了从前,又飘向了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