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永恒(12)
病好了一点,枫又开始胃食管反流,水也好奶也罢,喂进去的东西,鼻饲进去的东西,他都无所保留地全部吐了出来。迫不得已只能挂瓶,挂葡萄糖,挂盐水,枫娇嫩的手背上,脚上都被扎针扎得发紫,血管实在太小了。若是其他婴儿,肯定此时都哭个不停,但枫不会哭,只能看到他紧皱着几乎没有眉毛的眉头。这无声的忍受比哭泣更让紫苑和家人痛心,有时候紫苑希望,枫能哭出来,自己还能好受一些。初生的婴儿,体弱而易病是必然。枫和其他孩子一样,过了那个时期便拥有了免疫力,不再那么容易生病了。
可是那时候,美国的一个企业家从日本撤资,父亲失业了,很幸运的是,父亲很快又找到了工作,但父亲好像变了很多。
母亲和父亲商讨要不要搬去东京,一方面可以去大医院找专家问诊,看下能不能够让枫苏醒过来,一方面可以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让紫苑有更好的教育的条件。父亲都拒绝了,父亲也没有很多的积蓄,前几年做生意的时候还被酒肉朋友套了一大笔钱。但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专家来到这个医院,甚至带来了很多先进的仪器。一开始也许都是父亲请来的,但之后的便是他们闻讯自发而来的。其中最厉害的一个来自京都大学,一个总喜欢抽“透明烟”的男人。
枫回到病房后,医生便关起门来,对枫进行更加详细的检查。
紫苑站起身来,走到墙角,拿出自己藏在那里的《飞行家》,紫苑真想开个天窗,然后从天台溜索下去。
Snow mountain
春雪还未融净,这里其实看不见樱岛火山,但俊二看得见。
天边升起白色的烟柱,火箭发射?不对,那是中程弹道导弹。天台的白色床单飘动着,紫苑不见了踪影。
楼梯过道里,紫苑遇见了父母,父亲挽着母亲的手,他们总是知道孩子会躲在哪里,就像小时候的捉迷藏一样。
紫苑看见,父亲拿着紫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胡椒汽水。我已经不喜欢喝那个了,紫苑说道。父亲有些尴尬地笑着,小时候你可是最爱喝的,好多次你哭闹地叫我买,我都不给你买。紫苑扭过头,我说了,我已经不喜欢喝了。母亲说,那再喝一次怎么样?怀念一下当初的味道。紫苑说,那就一口哦。紫苑走下楼梯,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汽水。母亲的脸上有泪痕,手里领着一个购物袋,葱头露出袋口,看来今晚要做汉堡肉。
检查结束,紫苑站在枫的旁边,枫躺在床上,好像有点困了,眼皮在不断地打架,但枫始终不想让自己睡着,摇晃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太阳西斜,远山在霞光下的淡影,预示着长日将尽,千里之外的浮世画家停下画笔,再多的色彩也无以慰藉,但愿莫失莫忘。
紫苑说,睡吧睡吧,弟,今天你都没怎么休息,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也许还不知道,明天太远还会照常升起,曙光还会照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