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8)
已经走到半路的伍乐,想起走时太过匆忙,政治教材忘记带上,于是逆着人潮返回学校。在距离语文教师办公室不远的地方,他隐约听到有人吵闹的声音。其中的一个让他不得不去看个究竟——那是钟吟的声音。
“她在和谁说话呢?是为什么事呢?这个时候老师和学生大都已经回去了吧。”他边想边走,办公室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你放开,你滚开。”的确是钟吟!伴随着这个愤怒和惊恐的呼喊的是椅子被绊倒的巨大声响。
伍乐一下子紧张起来,预感到到里面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并且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他飞速跑过去,由于用力过度,被推开的门狠狠撞击在墙上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门外的人和门内的人都在那一瞬间受到惊吓。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身材高大,佝偻着上身,两只巨大的、青筋暴露的手狠狠抓着钟吟的胳膊;眉目原本也算的上俊朗,可此刻却露出一副下流猥琐的表情;上涌的血液使他的脸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那双可怕的眼睛正喷射出露骨而肮脏的欲火。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愤怒地打量着伍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而钟吟呢?她尽量收缩着身子,竭力要从那双魔爪中挣脱出去,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仿似沙漠中濒死的人得到水一样,她的心中立刻充溢着希望和欢乐。可当她转过头,发现那个在她落水时扔给她绳子的人是伍乐后,这股欢乐之中却掺杂进了苦涩。为什么苦涩呢?
伍乐的心也是苦涩的。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场景。那个男人,钱利民,他认识,那是一个化学老师,也是他们的副校长。他跟他不熟,但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那么,眼前的这个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难道钟吟是那种人吗?想到此处,他像是被谁拿着匕首刺入了心脏一样,冰冷的痛苦和酸涩立即从胸口喷薄出来,跟随着血液溢满全身。他感觉不到心在跳动,呼吸似乎也停止了,四肢沉重,无法动弹。那一刻,他憎恨自己,憎恨钟吟,更憎恨钱利民。
“滚!”钱利民对着伍乐愤怒地咆哮。
伍乐打了一个冷战。他有些害怕,他感到恐惧。“滚,啊,是呀,我是该滚远点呢。”他这样想着,却无法挪动双脚。
心脏快要破裂了。
他不敢抬头,因为他不想看到钟吟,也不敢看她。
“滚!”
“伍乐。”
这个因为极度绝望而哀求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如同一壶滚烫的热水,从伍乐的头上浇灌下去。他抬起头,看见那张美丽的、噙着眼泪的脸。那张痛苦的脸上,明明闪现着一丝希望,而那希望就是他自己,就是伍乐。
一股热血在心头沸腾。
“我为什么会那样想她呢?我可真不是个人呀!明明是她受到了伤害,她需要我保护她,可我却在怀疑她,却想要把她火坑里推。伍乐啊伍乐,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你如果就这么走了,你算是个人吗?说什么喜欢钟吟,结果你根本就不信任她,你甚至懦弱的要抛弃她,你根本就不配喜欢她!她需要你呀!你没听到吗?她那么绝望的声音,是在喊着你的名字;她那么绝望的眼神,是在看着你的样子。不,我不能就这样走了。不管是什么事,我不能就这样走了。这个钱利民,大家都说他是好人,可是好人怎么会把另一个人逼上绝路呢?他就是个斯文败类,是个禽兽!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绝不能就这样把钟吟留给他!”伍乐越想越是亢奋,刚才的疑惑、犹豫和痛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勇气和愤怒。他感到四肢的力量渐渐恢复了,甚至激动地不住打颤。他直视着钱利民那双瘆人的眼睛,虽然心怯,但绝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