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归春(2)

天公还是不作美，不多时就洒下豆大的雨点。回到师父家中，陈德福一边把干爽的衣裳递给师父，一边抱怨道:“今天也没说多久就下雨了，真倒霉。”师父倒也不在意，呷了口茶后淡淡地回了句:“不打紧，雨停了再去便是了。哦对了，后天李家老爷子七十寿辰，他平日颇爱曲艺，想让我说上一些，到时一起去吧。”陈德福眼中顿时闪耀出光芒，应了声“好”，一扫今日卖艺遇雨的阴霾。
寿辰当天，李府张灯结彩，所见皆是寿诞喜庆之色，所闻皆是宾朋喧闹之声，好不热闹！师父早早做演出准备去了，只留他一个在这里闲逛。陈德福的目光流连在阔气的府宅和那些精美的布置上，似乎半分都离开不得。他终归是个孩子，平时要么待在师父家，要么跟着师父表演，平日里压根没机会看到这样的排面，自然对这些东西十分好奇。
这时，李家的管事扯起嗓子让宾客们安静下来，示意为寿宴助兴的表演正式开始。头两个节目是京剧《锁麟囊》和《武家坡》，演员的精湛表演赢得了宾客雷鸣般的掌声。陈云祥接着出场，没有丝毫紧张，有些许皱纹的脸上笑意盈盈，他先向众人鞠躬，清了清嗓子，说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我叫陈云祥。今天呐，我给大伙说一段《济公传》……”陈云祥一大段的单口相声宛如缓坡涓流，自山间潺潺流出，其中穿插的包袱好像千万颗雨珠落入清溪，激起层层涟漪。一个包袱抖出后，在座的宾客喜不自胜，笑得前仰后合。
《济公传》说完后，陈云祥鞠躬下台，他来到徒弟身边，说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走了。你喜欢就多看一会儿吧。”说完便径直离去。他喊了一声“师父慢走”又跑回去了。此时，几位宾客显然兴致未尽，见陈德福又是陈云祥带来的徒弟，便起哄着让陈德福也说一段，也好看看这徒儿的水平。面对观众的掌声，陈德福既喜又忧:这些年来他净是看师父说相声，自恃学了不少东西，一直渴望自己能上台表演；可又不知自己上台会表现得如何。最后，陈德福内心深处彷佛蹿起了一簇火苗——他走上台来，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带来的兴奋……
陈德福转过游廊的转角，迎面撞上一人，他有点惊讶:“师父?您不是走了吗？”陈云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我听到他们让你说一段，我就留下来听听。”“师父，那您看我说得怎样?”这话带着半分试探，半分期待。没想到陈云祥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诶，我的儿，你糊涂啊。做师父的当然盼着你能上台，可你未到火候，却迫不及待要上台表演。”陈德福不解:“可是宾客们也被我逗乐了啊。”师父眉头一弯，眼角嵌入了几条皱纹，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指正道:“你说的虽把观众逗乐了，可是未守规矩。说相声讲究三翻四抖，铺平垫稳，你方才可有做到?”陈德福哑言。“你急于抖包袱，却忽略了铺垫的重要性。没有前面仔密的铺排，这笑料就好比那井水，虽清冽甘甜，能解一时之渴，却远不如那陈窖老酒，回味悠长，耐得住咂巴。”陈德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父，我错了。